裴靖泽直白的话让殷小勇呆愣住了。
虽然殷小勇知道裴靖泽有超乎于常人的敏锐性和强大的推断能力，但仅凭这么一个安排人大主任侄子的再普通寻常不过的常规动作就能窥探到事情的本质，骂他一句变态都不过分。
而且就算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就这么赤裸裸地问出来未免也太直接了吧。
见对方被震惊住了，裴靖泽继续淡淡开口道：“我想胥思远给你的任务是想尽一切办法拉拢王才，他也会从省级层面向王才施压，你们二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很快就能把王才拉到自己的阵营之中。”
“等到王才被收服之后，安和平就会在明年开人代会的时候突然提出调离顾永明并提名你为县长候选人，到时候县人大已经在你们的掌控之中，你就会高票被选举为县长，到那时顾永明走不走就由不得他了。”
“挤走顾永明只是你们计划的第一步，因为胥思远的真正目标是让你来接我的班。安和平被胥副总一步到位提了省委常委，所以他这个市委书记并不会兼任多久，只要安和平一走那么我肯定要提拔，到时候布波县委书记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我猜想胥思远为让你以县长的身份继续兼任园区党工委书记，到时候布波县的发展成果就全是你一手抓出来的，我走了之后你也会一步到位成为市委常委、布波县委书记。”
“然后胥思远会用尽一切办法把市长换了，到时候书记、市长再加上你，三个人对我一个人，我就彻底变成了任由你们拿捏的小绵羊，胥思远就是这么谋划部署的没错吧，殷小勇同志。”
如果说裴靖泽最开始的一句想当县长只是让殷小勇呆愣，那么裴靖泽接下来的一系列推断则让对方胆战心惊、冷汗直流。
胥思远费尽心机才布下的一盘自以为无解的大棋，在裴靖泽眼中竟然跟明牌似的，这如何能不让殷小勇害怕。
见殷小勇双手不自觉地环抱胸前，表现出非常浓烈的防御姿态，裴靖泽笑着轻声道：“你不要紧张，因为你要看清一点，那就是我和胥思远之间是干净的、健康的、积极的良性竞争，我们之间不会出现那种下流的、恶毒的手段和行为。”
“所以今天这件事就算我看破了，也不会针对此事对你进行任何攻击和陷害，只不过，你作为党工委书记，必须在全园区的会议上作出深刻的检讨。”
“我想你明白，我一惯是对事不对人，错了就要认、就要想、就要改，特色产业园区对于布波县和对于你个人的意义有多么重大我不需要再说，如果在县委前期打下的这么好的基础上你都把园区建设不起来，那只能说明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裴靖泽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讲了很多道理，但就是不直接说他的目的，这让殷小勇很难受。
他被裴靖泽的谈话技巧弄得抓耳挠腮般瘙痒，一开始要那么直接，后面又那么委婉，换做谁都受不了。
这种感觉就像坐过山车，一秒钟登上顶点又瞬间跌入低谷，再形象一点来说前一秒你正赤身裸体躺在南极的冰面上，下一秒就穿越到了炙热难耐的撒哈拉大沙漠。
想象到这种感觉殷小勇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说：“裴书记，您究竟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我要你成为我坚定的追随者！”裴靖泽语出惊人。
“您说什么？”殷小勇感觉自己又被对方一句话给扔回了南极，他甚至看到了可爱的企鹅就在旁边跳舞。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裴靖泽，根本无法想象对方是基于一种什么心态说出了这句话，而且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好像这件事本就应该发生一样。
他是谁？他是安和平最喜欢、最得意和最得力的秘书，他是安和平从省委组织部带到盐昌市来的亲信。
他与安和平之间的捆绑程度都不能用深度来形容，可以这么说，连安和平上厕所习惯用哪只手来擦屁股他都一清二楚。
但是！现在裴靖泽居然让他跳槽，还是跳槽到安和平的最大对手那里，他简直不可想象裴靖泽脑子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我要你成为我的追随者这句话很难理解吗？”裴靖泽见怪不怪地笑了笑说，“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在安和平手上，亦或者你有他的什么把柄，跟了我之后害怕他来杀人灭口？”
殷小勇摆摆手道：“不不不，安书记是个作风过硬的清廉干部，他对贪腐的态度和您一样。只不过我不知道您究竟有什么底气说出这句话，在任何人包括我自己看来，这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裴靖泽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燃后沉声道：“世事无绝对，你又怎么能保证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呢？现在我就给你三个你不得不跳槽的理由，说完之后你自己想想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在这么一瞬间，殷小勇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裴靖泽的理论旋涡之中无法自拔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裴靖泽还没有开始说服自己，但是他的内心似乎已经在缓缓向对方靠近了，难道这就是个人魅力？
裴靖泽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看见裴靖泽抽着烟淡定地说：“第一，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你来担任这个党工委书记？除了你个人能力确实可以担此重任之外，那就是你在这个位置我可以随时架空你。你在园区除了纪工委书记是你的人，还有其他哪个人你能调配指挥得动。”
“第二，我除了能在园区架空你之外，我同样可以让你在县委毫无作为。安和平需要的是什么？是你从我身上把功劳抢过去，是让你乘着布波县发展的快车实现个人地位的逐步攀升，但如果你做不到呢？如果你一点成绩也没有呢？”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胥思远可以给你的，安和平可以给你的，我同样能够给你，甚至能给你更好的，良禽择木而栖，既然有更好的去处，为什么还要死守在一棵枯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