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到，靳野实在难以忍耐。
“妈！这些年他打你的次数还少吗？他甚至为了钱把你丢下不管不顾，你到这个时候还要给他说话？”
何慧眼眶红了，眼睛蓄满泪水。
“那都是我欠你爸的……”
白幺幺都不能理解，“阿姨？到底为什么能用上‘欠’这个字啊？”
何慧眼泪溢出，带着鼻音继续说道。
“我被那个禽兽欺负后，一度绝望不想面对，路过河边，鬼迷心窍想死去一了百了，我跳河濒临淹死之际，你爸迟迟没等到我收摊回家出来接我，正好看到了，把我救起。”
“我哭得撕心裂肺，你爸不停追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实在委屈，便跟你爸说了……”
“你爸把我送回家后，拿起柴刀就连夜出去了。”
“可天还没亮，他就被几个彪壮保镖丢回小院，你爸他，替我报仇不成，还反被、反被、反被那群保镖踢碎了下体！”
何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枕头都被浸湿一角。
白幺幺看得心疼，小心翼翼的用无菌服的袖口帮何慧擦眼泪。
“阿姨，别哭了，都过去了。”
而靳野垂头沉默着。
何慧看着靳野，“小野，你也是个男人了，你也知道那方面对男人多重要。为了帮我报仇，仇没报成功反被羞辱，被废，再强大的男人都会被击溃……”
“哪怕这样，你爸也只是蔫蔫的，哪怕自卑到极致，也还把检测出怀孕的我照顾的好好的。实在是你出生后，长得不像你爸，你爸才被刺激到……才会嗜酒如命……”
“我怎么说你是他的儿子他也不信，那个年代又没有检测手段……”
说到这，何慧恳求的看着靳野，“他在这个世上举目无亲，也没办法再娶别的妻子，也不会再有别的孩子，小野，你、你就算帮帮我，至少给他养老送终吧，这是我对他的亏欠……”
靳野到底是误解了靳大东。
靳野以为靳大东这么软弱的人，知道妻子被位高权重的人欺负后，会夹着尾巴忍气吞声。
靳野甚至还以为，那天靳大东之所以没陪何慧摆摊，是收了蓝明军的钱故意的。
但再怎么样，也不能洗白靳大东那些年的家暴行为。
何慧对靳大东的亏欠，早就在那些年的委屈中还完了。
但……
靳野还是点头应下了。
靳野开口：“只要他老实不作妖，我不会少他两口饭吃。”
有靳野这句话，何慧就放心了。
何慧艰难的笑笑，“我想说的话说完了。”
靳野沉默了下，问：“靳大东应该还在外面，你想见他吗？”
何慧只是轻轻摇头：“算了，我累了，想休息了。”
说完，何慧笑笑，“去吧，带幺幺回去休息吧，天好像快黑了。”
不知道为什么，靳野心里发紧。
总觉得何慧醒得太突然太意外，像极了回光返照。
靳野深呼吸，把想法止住。
靳野牵着白幺幺起身，“那我明天一早就来看你。”
靳野一步三回头，看何慧闭上眼睛真的像累了要休息，这才稍稍安心些。
带着白幺幺开车回家。
刚回到城中村，靳野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来电铃声。
靳野抿唇，不安感再次袭来。
“幺幺，帮我接一下。”
“好。”
白幺幺伸手去掏靳野外套口袋，顺利摸到手机。
看了眼，“是宋医生。”
靳野瞬间绷紧嘴角。
白幺幺已经将电话接通，刚接通就传来宋青蕴焦急的声音。
：“靳野，阿姨她……去世了。”
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后面的车猝不及防差点追尾，狂按喇叭像是在表达不满。
靳野回过神，开车折返。
…
十分钟后。
太平间。
靳野站在停尸床前，看着面容苍老惨白的何慧，心情沉重眼眶发红。
白幺幺站在靳野身边，又担心又心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靳野。
宋青蕴开口：“你们前脚刚走，阿姨心跳就停了，我们抢救了半小时也没抢救过来。”
靳野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宋青蕴，“宋医生，这一年多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职责所在。”宋青蕴拍拍靳野胳膊，“我就也不说什么安慰你的空话了，你要注意情绪，别低沉太久，别让身边人担心你。”
靳野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白幺幺。
白幺幺满脸担忧，时常挂着笑的小脸都变沉闷了。
这两天发生太多事情，而且这些恩恩怨怨跟白幺幺都无关，她被迫倾听，无奈陪在他身边，确实是为难白幺幺了。
靳野摸摸白幺幺的头。
白幺幺露出笑容，主动在靳野手心蹭蹭。
“我没事哦，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谢谢你陪着我。”
…
何慧去世的突然，靳野作为独子，自然要安排好丧葬事宜。
不过好在有城中村的邻里邻居帮忙，还有赵明天跑前跑后，靳野也没废什么事。
举行丧礼那天，靳大东也来了，在何慧骨灰盒前哭得鼻涕横流，最后上了一炷香之后就走了，去了哪，靳野也不清楚。
五天后。
早晨。
靳野如往常一样早起给白幺幺做早餐。
白幺幺还穿着睡衣，打着哈欠从背后抱住靳野，整个人重量都压在靳野背上。
“唔……好困哦。”
靳野回头，在白幺幺发顶亲了亲，“困的话吃完早餐就回房补觉，中午下班我再回来给你做午饭。”
白幺幺抬头：“今天要回去上班啦？”
“嗯，休息五天够了。”靳野把火关了，转过身正面抱着白幺幺，“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再不调整好心情去上班，你收藏的冷笑话帖子都用光了吧？”
白幺幺一愣，然后不好意思在靳野怀里扭了扭。
“只要能哄你开心，我愿意背更多冷笑话~”
“开心，有你在身边我就很开心。”
靳野没说假话。
五天时间足够成年人消化情绪。
而且确实像那天在太平间说的那样，对何慧去世这件事靳野早有心理准备。
在一年多前，一天收到好几张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无论是像活死人那样维持生命体征，还是醒来插着管清醒着瘫痪，对何慧来说都是折磨。
死亡，何尝不是解脱？
是何慧的解脱，也是靳野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