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别生气，我下次不敢了。”
不等陆远细问，陆月主动交代缘由。
由于工作原因，陆月每隔十天要去供销社对账，上交营业款，为供销点补货。
又因为是陆远的妹妹，供销社那些鼻孔朝天的售货员，自是不敢对陆月冷脸相待。
不但不敢有瞧不起陆月的态度，反而主动和陆月拉关系。
不久之后，陆月和供销社的售货员混得滚瓜烂熟。
前几天，老家在省城一名男售货员回去探亲，带回来两件稀罕的玩意。
一台录音机和两盘音乐带。
据他讲，两件东西都是南边的稀罕货。
放在北方，有钱都买不到。
当天晚上下班。
包括陆月在内的一众售货员，偷偷听了来自外面的靡靡之音。
磁带里面的歌声犹如仙音。
有别于众人从小听到大的样板戏，传统战斗歌曲。
“反正就是说不出的好听，我也想买个录音机，以后就能天天听了。”
陆月老实交代。
算上陆远给的零花钱和每个月的工资，手里差不多有一百多块钱。
原以为录音机再贵，也不可能比自行车还要贵。
没想到会这么贵。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听就听吧，没必要哭鼻子。”
看到陆月都快被吓哭了，陆远不以为然地安慰道。
“哥，你不生气我听腐化堕落的靡靡之音吗？”
陆月眼圈泛红，表情愕然。
没想到陆远知道这件事情，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要知道。
偷听海外磁带和偷听敌台的罪过差不了多少。
“你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听几首外面的歌曲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又不是你一个人听，也别胡思乱想，以后听的时候小心一点，至于录音机的事情，有机会再说吧。”
闻言，陆月如蒙大赦地跑了出去。
拉着嫂子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录音机的各种好。
磁带播放的歌曲简直是天上仙音。
活了这么大，陆月就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歌。
屋里，王强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口喝下，打趣道：“陆远，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宠妹妹，换成别的家长知道姑娘偷听海外磁带，就算没有动手打两巴掌，肯定也会骂得狗血淋头。”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年外面进来的好东西确实多，绝对让人眼花缭乱，除了你妹妹说的录音机，磁带，还有不少稀罕物。”
王强晃了晃手腕，神秘兮兮道：“你知道国外现在都戴什么表吗？”
猜出王强想说什么，陆远佯装不解道：“还能是什么，机械手表呗。”
“错了，不只有机械手表，还有电子手表，小鬼子研究出一种安电池的石英表，港城那边还有一种手表，叫作塑料……对，塑料电子表！”
王强滔滔不绝地说道：“甭管是小鬼子的石英表，还是港城的塑料电子表，走的都特别准，不像国内手表，三天两头就要上弦，哪怕几个月不上弦，电子表走的也是分秒不差。”
“你再瞧瞧那些机械手表，几天不上弦，要不是时间不准，又或者日期不对，我估摸着过不了多久，这些好东西都会传到咱们东北。”
王强脸上带着羡慕，语气笃定地认为电子表很快就能进入省内。
“陆远，你相不相信我的话？”
“你说啥我都相信。”
陆远随口附和了两句，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
王强说这些东西情况，陆远早就知道。
不但清楚这些洋玩意什么时候进入国内，更知道它们会引起何种风潮。
电子表，蝙蝠衫，蛤蟆镜，贴着商标的西服，裤脚宽大的牛仔喇叭裤。
这些来自海外的商品，引领了一代人的潮流。
又造就了一批又一批的万元户，土大款。
傍晚，陆远带着王强在村里溜达消食。
分头叫来陆爱国和王大鹏，将两个人介绍给王强认识。
“两位同志，以后还请多多指导。”
得知二人是陆远在村中的左膀右臂，王强表现得非常可以。
吹嘘自己啥都能弄到，二人有需要尽管找他。
“强哥，你真的什么东西都能换到？”
王大鹏立马来了兴趣，拉着王强去自己家详谈。
“除了飞机坦克弄不到，其他供销社买不到的东西，我都能给你弄到。”
王强大吹大擂道。
“能不能帮我换辆自行车？”
见王强说得有鼻子有眼，王大鹏从枕头底下拿出二十张大团结拍在桌子上。
陆远见状腹诽王大鹏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
分完钱没两天，王大鹏这小子就开始显摆。
“大鹏兄弟，你可以呀，一个人过日子，还能攒这么多钱。”
王强数了数，正好二十张，全部都是新钱。
“强哥，这些钱够不够买一辆自行车？”
王大鹏急促道。
“这个嘛……少了点。”
王强有些为难地说道：“二百块够买一辆自行车，可是想买自行车，除了有钱，还要有票。”
说到这里，王强看了一眼陆远，摆出一副肉疼模样，说道：“这样吧，你再加一百块钱，三百块，我给你弄一辆崭新的二八自行车。”
陆远搭话道：“这个价格不算高，没有自行车票，需要额外兑换十张工业券，一张工业券怎么样也要十几块。”
“行，我再拿十张大团结。”
知道陆远不会坑自己，王大鹏也没有废话，跑到外屋地搬来了一个袋子。
打开袋子，里边装着满满的松子。
只见王强将胳膊伸进松子口袋，从底下掏出了一把大团结。
数出十张放在桌子上，正好三百元。
陆爱国半开玩笑道：“王大鹏，你小子也太能藏钱吧，竟想到把钱藏在了松子袋子里。”
“说得好像你不藏似的。”
王大王翻了翻白眼。
去小鬼子要塞发了一笔横财，王大鹏一个人分到五千块。
五千块，就是五百张大团结，这么笔巨款肯定要藏得妥妥当当。
万一被人盯上，哭都没地方出去。
思来想去，王大鹏分别藏到十几个地方。
除了不分放进松子口袋里，火炕，地砖，房顶，也都塞满了钱。
“强哥你数数，三百块钱一分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