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略感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行。”
说罢，沈舟转身便走，昭华默默紧随其后。
顾清风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酸涩难言。
行至一处僻静山崖，四下无人，昭华忽然停步，对着沈舟的背影，单膝跪地，垂首道：
“晚辈行事不端，身藏邪秽，还请前辈降罪责罚！”
沈舟闻言转身，眉头微蹙，什么玩意就成前辈了，而且责罚？他要责罚什么？
“何出此言啊？”他问道。
“前辈想必早已看穿。”昭华抬起手，指尖轻抚过怀中那柄血色长刀的刀鞘，声音低沉：
“此刀凶戾，寄宿邪灵……晚辈身为仙将，却与这等邪物为伍……”
“但是晚辈可以解释......”
“不用 解释。”沈舟直接打断了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并无向我解释的必要。”
他目光扫过那柄血刀，继续道：“况且，你说它是邪魔，它便是邪魔了？”
昭华一怔，愕然抬头：“……前辈此言何意？”
“我的意思是，你命由我不由天，是魔是仙，我说了算。”沈舟声音沉静：“我认为它不是邪魔，那它就不是。”
实际上，沈舟已经通过【第四天灾】，看穿了对方手中血刀的身份，自己的母亲变成这幅鬼样子，这怎么看都不是昭华故意为之。
听见这番话，昭华小嘴更是长的大大的，这个发言......还真是霸道至极啊......
“……晚辈明白了。”沉默片刻，昭华终是缓缓起身，低声应道，“多谢……大人。”
她心中复杂难言，这位沈大人，所思所想，确实与天庭中那些循规蹈矩、非黑即白的仙官截然不同。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诚以告：
“不瞒大人，此次黄巾教之事，我本就想处理，却因顾忌重重，始终缺乏决断的勇气。”
“见您接下悬赏，便想着借此机会跟随相助，然后再将功劳让给你。”
“不过说是功劳，其实就是想将此事因果尽数推于您身，让我不必为此事负责。”
她的声音渐低，带着一丝羞愧：“此等心思，阴暗自私，更遑论最终也未能帮上什么忙……实在愧对大人。”
“你什么都不做，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了。”沈舟神色不变，语气中难得带上一丝几不可察的缓和：
“而且老实说，在这妙高山界的天庭之中，如你这般的人，已然不多了。”
毕竟，他心中那份天庭暗杀名单上，还列着长长一串亟待清理的败类。
“好了，若无他事，便就此别过吧。”
沈舟不再多言，转身一步踏出，身影已如青烟般消散在原地，径直朝着【九崖州】的方向而去。
只余下心绪纷乱的昭华，独自立于山崖之巅，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
另一边，顾清风已迅速从“女神心有所属”的低落情绪中挣脱出来，重新燃起了斗志。
不能被儿女情长所左右，还有很多大事需要他去办！
与沈舟分别后，顾清风第一时间返回天庭，马不停蹄地直奔勤事阁。
勤事阁内依旧人流如织，仙官往来不绝。
那位曾与沈舟有过交集的仙官崔广，此刻也在殿中。
其实今日并非他轮值，他之所以来这里......纯粹是为了聊天。
只见他被几名低阶仙官围在中间，正眉飞色舞地高谈阔论：
“诸位有所不知，那位新上任的弼马温，当真是胆大包天！那剿灭黄巾教的甲级悬赏，便是经由我手发给他的。”
他刻意顿了顿，享受着周围投来的惊讶目光，才继续道：
“我本意只是想瞧瞧这新人的反应，逗个趣儿罢了！谁曾想，他竟真敢接下！你们说，这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
旁边立刻有仙官附和：
“与伏虎行者约战已属不智，没想到还能做出更愚蠢的决定。”
“是啊，这位弼马温，恐怕是我生平见过最没脑子的人了！”
“谁说不是呢！”崔广嗤笑一声，摇头晃脑，“此去下界，怕是凶多吉少，有去无回喽……”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窃笑，众人皆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此刻的崔广志得意满，这正是他宁愿不当值也要来此的原因：
既能与人分享最新谈资，又能和各方仙官拉近关系，可谓一举两得。
毕竟，那位新任弼马温接连做出的“蠢事”，已然成了近来天庭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作为亲手将黄巾教悬赏交给沈舟的“亲历者”，他自然掌握了第一手消息，享受着被众人簇拥、津津乐道的感觉。
正当众人谈兴正浓时，顾清风迈步走入勤事阁。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注意，周围的仙官们纷纷上前见礼，试图与这位白鹿书院的天骄攀谈。
众人心中也颇为诧异，勤事阁这等处理庶务之地，向来少有顶尖天骄亲自前来。
毕竟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任务渠道，哪还需要来这里！
“诸位方才……可是在谈论那位弼马温，沈大人？”顾清风目光扫过众人，随口问道。
“正是，顾大人！”崔广眼睛一亮，急忙挤上前来，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
“您算是问对人了！此事下官最有发言权。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弼马温，他简直是……”
也许是说到兴头上，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崔广，此刻却浑然未觉顾清风眼底那抹愈发冰冷的不悦。
于是，下一刻，顾清风清朗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凛冽的寒意响彻大殿：
“住口！宵小之徒，也敢在此妄议功臣，搬弄是非？尔之行径，与狗彘何异！”
话音落下的瞬间，儒家言出法随的伟力已然发动！
只见崔广身形猛地一僵，周身仙光急速黯淡、收缩，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的身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变形......
眨眼之间，竟化作了一个巴掌大小、穿着仙官服饰的田园犬，“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整个勤事阁瞬间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