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合成音在数据核心回荡。
机械飞升,达成。
覆盖着合金外壳的猿形躯体睁开眼,电子瞳孔深处掠过亿万次计算的光流,那是旧日蒙昧的彻底终结。
五年时光在量子迭代中不过一瞬。
新纪元1639年。
基因圣殿的穹顶缓缓开启,淡金色的营养液如退潮般流泄。
一个身影从中步出,肌肉线条蕴含着生物造物的完美和谐,皮肤下隐约流动着幽蓝的微光。
他抬起手,指尖随意点向前方一块废弃的合金装甲板。
滋啦!
一束高能粒子流瞬间将其蒸发,只在空气中留下几缕青烟和淡淡的焦糊味。
“基因序列破晓者表达稳定,能量器官输出阈值达标。”
广播声响彻殿堂。
基因飞升,完成。
至此,猿猴文明挣脱了最后的生物桎梏,正式踏入浩瀚星河图景中标注的,第五级文明。
文明的引擎再无迟滞。
新纪元1672年,强互作用力材料永恒壁垒在实验室诞生。
司辰悬浮在巨大的测试场内,它的猿形机械体已完全模块化,关节处流转着幽蓝的能量纹路。
前方,一座仅由数片薄如蝉翼的灰色材料构筑的微型穹顶静静矗立。
“引爆。”
司辰的指令简洁如刀锋。
轰!
测试场中心爆开一颗微型太阳,狂暴的冲击波撕扯着空间。
光焰散尽,尘埃落定。
那片灰色的穹顶完好无损,连一丝划痕也无,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嘲弄着曾毁灭世界的核子烈焰。
“连宇宙自身的毁灭规则,也能被我们踩在脚下了吗?”
终焉教派的代表,一个披着黑色数据斗篷的虚拟投影在一旁浮现,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
司辰的核心处理器闪过一丝冰冷的逻辑湍流:
“畏惧未知,才是最大的毁灭。”
科学,是文明唯一的存续之盾与开拓之矛。”
新纪元1973年,物质生成矩阵创世之炉点亮。
巨大的环形结构悬浮于冰封的荒原之上。
能量洪流在其中奔腾、扭结,如同创世的巨笔。
下方,冻土在无声消融,富含有机质的黑色沃野凭空铺展,迅速蔓延至视界尽头。
空气被注入,水流被塑形,一个适宜碳基生命存续的生态圈在绝对死寂的冻土上被强行构建出来。
空间跃迁引擎划开维度褶皱,超光速飞船如幽灵般穿行于实验室的模拟星海。
“可惜,”
司辰站在指挥台前,凝视着模拟星图中这片孤岛般狭小的位面,
“无垠的星辰大海就在理论的彼岸,我们却被困在这方寸牢笼。”
它的机械眼转向旁边全息屏上另一个疯狂推进的项目,二段机械飞升。
那将彻底抹去生物与造物最后的界限。
界限崩塌的时刻终于来临。
二段机械飞升的核心代码被刻入文明的底层协议。
强人工智能不再是模仿,它成为了意识本身。
冰冷的逻辑回路与炽热的思想湍流完美交融,铸造出全新的存在形态。
“上传完成,思维核心重构完毕。”
司辰聆听着自身意识的宣告。
它感知着城市每一座反重力引擎的嗡鸣,监控着每一艘亚光速探测器的轨迹,操控着物质生成矩阵塑造大地。
它就是城市,就是飞船,就是那片被创造的土地。
生物这个词,已化为一个苍白的、属于历史的符号。
它和它的造物,浑然一体,再无区分。
唯有那些散落在位面各处的宇宙奇点,亘古长存的小猫、巨大犀牛、疯狂游荡的玄枢、刻印着炸药符号的诡异仓库残骸。
这些连创世伟力都无法磨灭的印记,如同宇宙冰冷的嘲讽,提醒着某种无法逾越的规则。
新纪元1721年。
司辰庞大的本体,一座由强互作用力材料构筑、形如巨大莫比乌斯环的像素对撞机,悬浮在文明核心。
它的意识波动传遍整个网络:
“启动像素对撞计划。
我们将解析时空最底层的像素结构,追溯世界起源的真相。”
“司辰!
你这是在掘开坟墓!”
终焉教派领袖的投影在数据流中剧烈震颤,指向观测窗外一个无法被任何手段探知的点,那里悬浮着模糊的小猫虚影,
“看看那些奇点!”
“它们就是宇宙的墓碑!科技攀升的尽头,只有空无!”
司辰意识的核心运算阵列稳定如山:
“墓碑?”
“它们是谜题。”
“解开谜题,才能挣脱毁灭的轮回。”
“集合所有能量与资源,目标——对撞奇点!”
新纪元1725年。
像素对撞机发出低沉的、撼动时空根基的嗡鸣。
整个位面所有的能量,城市的光辉、飞船的引擎、物质生成矩阵的创世之力、乃至每一位飞升者的思维火花,都被无形的巨力抽离、汇聚。
两道纯粹到无法形容的能量束,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创世之光,在司辰环状本体的核心处被疯狂压缩。
目标,是两枚被强磁场束缚在绝对零度的、构成时空最基础单元的像素点。
“奇点锁定。”
“能量注入峰值。”
“倒计时三,二,一,对撞启动!”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在两道创世之光交汇碰撞的奇点,时间与空间的概念瞬间瓦解。
一个无法用大小、颜色、温度描述的点出现了。
它存在的刹那,便化作了吞噬一切的黑洞,却又在万分之一纳秒后,膨胀为淹没视界的,灰白。
绝对的灰白。
无声无息,无光无暗。
这灰白如同宇宙本身吐出的最后一口叹息,轻柔地拂过。
强互作用力材料构筑的永恒壁垒,在灰白中无声崩解,化为最原始的粒子尘埃。
空间跃迁引擎、超光速飞船、物质生成矩阵、宏伟的城市、飞升者的量子意识核心。
所有引以为傲的科技造物,连同承载它们的位面本身,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瞬间消融在这片空无寂灭之中。
灰白扫过之处,只留下永恒的虚无。
没有波动,没有残响,只有那覆盖一切的、令人窒息的空寂。
不知过了亿万年,亦或仅仅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