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雅士谷赛马会是眼下英伦最盛的热闹！
摄政王本就爱这奢靡排场，赛马会恰好成了他展示王室气派的最佳场合。
天刚蒙蒙亮，通往赛场的林荫道就被马车堵得水泄不通：有镶着鎏金纹章、四匹白马拉拽的王室规格马车，也有漆色沉郁、只在轮毂刻着家族徽记的低调贵族座驾。
班纳特家的马车夹在车流中，速度慢得像蜗牛。
海西正帮身边的西里斯整理礼帽缎带，就听见车外传来随从的声音：“小姐，公爵大人的马车在前面等您！”
她掀开车帘一角，果然看见威廉的黑色马车停在路边，他身姿挺拔地站在车旁，朝她微微含笑。
西里斯拿起琉璃折扇递给她：“快去吧，别让公爵等急了。我跟达西慢慢跟过来，正好看看这热闹。”
他伸手扶海西下车，拇指在海西手背隐晦地磨蹭两下：“舅舅在主看台等我们，我先带你去见一面。”
海西点头应下，转头对西里斯笑了笑：“你先陪达西逛逛，等会儿找爱德华汇合。”
主看台的遮阳棚下，马博罗公爵正背着手看赛道，黑色礼服上的勋章泛着冷光。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冰蓝色的眼眸淡淡扫过眼前这位最幸运的‘乡绅家的小姐’。
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刻意冷淡，只有老牌贵族特有的审视，严谨地掂量她是否配得上“德文郡公爵未婚妻”的身份。
“班纳特小姐？”马博罗公爵微微抬起下巴，率先开口，并没有选择贵族一贯的‘冷落’施压手段。
“马博罗公爵，日安。”海西淡然地提裙行礼，在得到对方毫无迟疑地示意免礼后，低垂的眼眸微微一闪。
嗯！果然外甥和舅舅最像，威廉和马博罗公爵足有五分相像，想来性格怕也是‘异曲同工’。
有意思哦！马博罗公爵没有选择贵族‘冷漠以待’，这种最为惯常的施压手段。
受宠若惊在海西身上没有任何出现的迹象。
她优雅起身，温和开口：“是的，公爵阁下，我是海西.班纳特，西里斯.班纳特男爵的妹妹，威廉.卡文迪许的未婚妻。”
马博罗公爵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取出单片眼镜貌似认真的研究了一番远处的几匹骏马。
海西也怡然自得地与隐于一边，期待‘好戏’的乔治.斯宾塞微微行礼致意。
随后，她便毫无压力的在威廉的引领下选择了一处舒适的位置坐下，甚至悠闲地接过威廉递上的饮料解渴。
“班纳特小姐，听说你对马术也有些兴趣，今天场上这几匹参赛马，你觉得哪匹胜算大？”马博罗公爵没有回头，状似友好地开口。
这话看似聊马，实则在试探她的眼界。场上几匹名马背后，分别关联着不同贵族势力，评马的眼光，藏着对贵族圈子的熟悉度。
海西轻轻放下玻璃杯，拿起威廉的望远镜，状似认真地研究：“公爵大人说笑了，我只是偶尔陪西里斯骑马散步罢了，算不上‘懂马术’。”
“对于我们这些小姐来说，体态匀称，皮毛光亮，骑手专业就是不错的选择。那匹叫‘流星’的黑马颇为惹眼，想来骑手也下了不少功夫。”
她只说马匹本身，绝口不提“流星”背后的贵族主人，既给了公爵回应，又没越界评论势力，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乔治注意到父亲侧脸勾起了嘴角，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下意识地摩挲，这是对海西回答相当的满意。
乔治心里浮现几分不服气，父亲的满意可不容易获得，自己一年也获得不了几次！
他想到之前的‘商业谈判’，明明根据调查，珍珠男爵西里斯和诺福克公爵爱德华，并不精通商业，却硬生生切了自己‘一刀’（三万英镑原始投资），把他向父亲夸下海口的‘无本买卖’全部打碎。
他有理由怀疑，不，他八成确认这场损失都来自眼前这个娇弱‘乡绅小姐’。
“海西小姐倒是谦虚，男爵府的商业合作，可少不了你对‘生意’的心思，想来比‘马术’要精通的多。”
他语气熟稔，故意提“合作”，想逼海西在正式场合聊生意，若是她接话，就落了“失贵族体面”的口实。
威廉不悦地看向乔治，准备给这个‘急功近利’的表弟一点颜色看看！
之前‘香水’合作，本就是他不讲究，想要‘空手套白狼’！他也不想想，放开西里斯不谈，爱德华的大哥托马斯勋爵，可是好惹的人！只怕到时候，他怎么坑的爱德华，托马斯让他双倍把利益吐出来！
海西将手搭在威廉臂弯，微微用力，偏头眨眼阻止他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无声开口：‘看我的！’
她优雅起身，并没有搭理乔治的话语，反而双手搭上栏杆，凭栏远眺，发出深深的叹息。
“雅士谷赛马会是整个英伦的盛会，马匹，美酒和天气才是今天的主题，没想到乔治勋爵如此勤奋向上，斯宾塞家族的有如此与众不同的继承人，未来可期。”
马博罗公爵转身，收起单片眼镜，第一次真正地打量眼前的年轻小姐。他不用回头，都知道她这番‘明褒暗贬’，必然让乔治僵立当场。
她可真有胆量，敢暗指乔治不像一个传统的、享受祖荫的悠闲贵族，反而更像一个需要“勤奋”的商人。
不得不说，他还挺高兴的！乔治这个继承人，从小优秀，聪明异常，有心机有手段，还不被传统贵族‘目下无尘’局限。
同一代继承人几乎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只有威廉这个表哥，是他真心钦佩的对象，又因为和‘乡绅小姐’订婚，被他私下不断诟病！如今让他知道‘人生险恶，处处意外’，简直棒极了！
乔治的表情僵硬十几秒，才利用强大的自制力，用完美的礼仪笑容掩盖过去，可冰蓝色的眼睛简直迸射出火花，放在海西身上一动不动。
马博罗公爵适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暗涌：“雅士谷的马，还是赛起来才好看。威廉，你陪海西小姐去和老朋友打打招呼，我跟乔治还有些事要聊。”
这话既是解围，也是默认了海西的应对。没让老牌贵族挑出失礼的地方，还巧妙化解了乔治的试探，算是过了他的“审视关”。
威廉顺势牵住海西的手，往看台侧面走，低声笑道：“舅舅很少夸人，你刚才的回答，他很满意。”
海西轻哼一声：“乔治真讨厌，不占便宜，就觉得自己吃了亏！”
两人相视一笑，威廉护着海西走下主看台的台阶，避开喧闹的人群。
“西里斯他们应该和爱德华汇合了，我猜他们不会在人群里挤着，或许去了会员休息区？”威廉低头征询海西的意见。
“不必管他们。他们三个凑齐一起，不会吃亏的，再不济，自有托马斯......”海西不在意地冷酷发言。
她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一个安静的露台，恰好看见三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交谈。
不是西里斯、爱德华和达西又是谁？
露台这边，西里斯正对着赛场边几匹骏马指指点点，侧头对达西笑着说：
“达西，你看那匹‘雷霆’，它的爆发力虽强，但耐力恐怕不如爱德华名下那匹‘追风者’……”
达西接过爱德华递来的雪莉酒，仔细审视一番场上那匹名叫“雷霆”的赛马。
他认同地点点头：“西里斯说得对，它的步幅很大，但呼吸节奏在最后阶段容易乱。若是长程，必输无疑。”
爱德华欣赏地看了达西一眼：“没想到达西先生对马也如此有研究。”
“彭伯里也有自己的马场，略知一二。”达西谦逊地回答，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
话题自然而然地就从赛马转向了土地经营、牲畜育种，最终引向了他们今天会面的真正主题——关于兰开夏郡纺织业的投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