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下的马博罗公爵府古老梦幻，再没有比它更适合被称为公主王子的住所。
德文郡公爵府的马车静静在帕尔莫尔街角停驻，威廉公爵看起来在闭目养神，可是富有节奏敲击膝盖的手指，表明他正沉思筹谋。
乔治带着妹妹爱莉艾诺姗姗来迟，威廉并没有选择下车迎接。
少女穿着鹅黄色礼服，裙摆蕾丝花边镶嵌了几层珍珠和宝石，与发髻上别着的红宝石珍珠发簪相映成辉。
她矜傲的眼神落在威廉表哥身上，因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关注，而颇为不悦，却不敢开口指责——滴溜溜转来转去的美目，满脑子都是算计和小心思’。
“劳烦威廉表哥来接我，倒是让我受宠若惊。”乔治先扶妹妹上了车，随后慵懒地坐到威廉身边，玩味开口，“不过是签份合约，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他故意不讲清楚“爱莉艾诺是否要同行”，想看看威廉的反应。
威廉没接他的话，看向高傲昂头的爱莉艾诺，礼貌颔首：“爱莉艾诺.斯宾塞小姐，许久不见。”
昨日雅士谷赛马会，爱莉艾诺不曾出席。为了不节外生枝，在海西面前，他不曾问询舅父和乔治，爱莉艾诺是否人在伦敦。如今一看，怕是这位表妹早就随父兄到达，却找了‘借口’缺席了盛事。
因为海西？爱莉艾诺，这个和母亲一样，被宠坏的贵族小姐，对他并无一丝一毫的‘爱意’？所以又为了什么......
“好久不见，威廉表哥。”爱莉艾诺捏着手袋，先笑着搭话：“伦敦德文郡府邸的玫瑰都开放了吧？小时候，我最喜欢在那处玫瑰花丛捉迷藏，不知什么时候能有幸再去瞧瞧？”
话里是“赏花”，眼底却藏着急切——她知道威廉表哥手头宽裕，想借“亲近”的由头提借钱的事。
乔治瞥了妹妹一眼，没拦着，反而靠在车座上静观其变。
威廉何等通透，自然听出弦外之音，却看向乔治询问：
“爱莉艾诺今早到达的伦敦？可惜错过了昨日王室的盛事。不若好好休息几天，再参加伦敦社交圈的活动，免得让舅舅和你担心，也免得让王室担心。”
威廉就差指着乔治鼻子问他，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昨天爱莉艾诺‘抱病’不曾出席王室重要活动，今天一早就活蹦乱跳去参加社交沙龙？！怎么？马博罗公爵府对摄政王有意见吗？
乔治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挺直了背脊，紧张地握紧手杖：‘威廉表哥的暗示，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他宠溺妹妹，昨天帮她欺骗了父亲大人，今早没和父亲打招呼，就带她跑了出来......’
爱莉艾诺就知道威廉表哥不好糊弄，她和哥哥在他面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她略微低下头，轻声解释：“昨天早上我头疼的厉害，想来是对新换的熏香过敏，休息一日，感觉好多了。今天约克公爵夫人的沙龙，一周前就已经答应出席，不好推脱......”
威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能够给出暗示已经是作为亲近姻亲的最大让步。他没有兴趣替舅舅教育一对缺乏现实毒打的‘兄妹’...也许当面提醒一下舅舅才是‘明智之选’。
“玫瑰园...有空让海西.班纳特小姐——我的未婚妻——公爵府未来的女主人陪你看看。我忙于筹备明年的婚事，怕是没时间。”
爱莉艾诺对于威廉表哥，并无任何爱意，然而表哥先是选择了德比伯爵府联姻，后又选择了一个乡绅家的小姐，竟然从未考虑过与马博罗公爵府再次联姻。
想到这里爱莉艾诺手下的黄金手袋，甚至被她按出来指甲印。
整件事就像她闺蜜亨利埃塔.拜伦说的那样，‘这是一种冒犯’。
“好的，威廉表哥。”爱莉艾诺对于威廉表哥的惧怕，让她咽下了到了嘴边的不屑和嘲讽，不太情愿地补充道，“等有机会，一定......”
威廉瞥了眼乔治紧绷的侧脸，补了句：“今天海西和简都在，斯宾塞小姐要是想认识她们，倒也是个机会。”
这话既是“示好”，也是“提醒”——最好别让爱莉艾诺到外面瞎蹦哒，否则丢的是斯宾塞家的脸。
乔治看了一眼，拼命朝自己暗示‘拒绝’的妹妹，叹了口气，“威廉，不如下次更加正式的场合，也能显示对珍珠男爵府的重视...再说，约克公爵夫人那边，也不好拒绝...”
威廉轻笑一声，没有再坚持，声音里却带着一丝讽刺：约克公爵夫人不能得罪，那么摄政王，夏洛特公主就可以得罪了？！
这对兄妹出身顶级贵族，一个天生聪颖，一个受尽宠爱，有着马博罗公爵府头衔的维护，不曾吃过教训，如今这样也好......
爱莉艾诺一直用手指轻点哥哥乔治的手掌，希望他能够开口向威廉表哥求助。可惜爱莉艾诺完全没有能够理解贵族绅士之间的行事准则和规矩：‘没有直白的借钱’，那就失了‘体面’，‘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切都是利益的交换。
乔治一直到默不作声，让她瘪了瘪嘴，只好转过头看向窗外，心里却更急了
——要是乔治签了合约还拿不到钱，她的首饰就赎不回来了
爱莉艾诺鼓足勇气，想要亲子开口向威廉表哥求助，被乔治用眼神狠狠按住。
她咬了咬下唇，眼底闪过一丝怨怼，却只能把求助的话咽回去，手指下意识地用力，却不小心勾掉了一颗裙摆上的珍珠。
乔治无奈地假装没有看到妹妹幼稚的举动，只是捏了捏爱莉艾诺的手腕，示意她安分点。
将爱莉艾诺送入约克公爵府，乔治在马车边理了理衣袖，反复摩挲袖口的蕾丝，确认刚刚没有露了明显痕迹，才重新登上马车。
他不确定威廉表哥 是否已经知悉昨日他挑衅爱德华的那些无礼话语。
那些对于班纳特男爵兄妹冒犯的话语，也同样冒犯了威廉，如果被他知道，会不会像牛津赌博那次一样，被威廉表哥拿马鞭教训他？还是会撺掇父亲拿马鞭教训他？
“乔治，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赌博输了钱？还是购买股票，破产了？”乔治刚刚落座，威廉毫不留情的质问就扑面而来。
乔治先是一惊，在听清问话后，悄悄松了一口气，庆幸爱德华和达西没有‘长舌’的将话转告班纳特兄妹，或是威廉表哥。
“威廉，你在说什么呢？我现在不过是偶尔打牌娱乐消遣一下......”乔治不安地动了动，轻声说，“自从在牛津赌博被你教训，我就再也没有...至于股票，你知道的，我对这个投资相当保守谨慎...”
“哦，是吗？我以为你捉襟见肘，所以才对那三万英镑的初始投资‘耿耿于怀’呢？！”
威廉轻轻敲击桌面，对于乔治的回答并不满意。这个表弟肯定有事情瞒着，怕还不是一笔小数目。
乔治攥紧了袖口，知道威廉这是在敲打他，却又没法反驳——毕竟合约里的利益他不能丢，妹妹的窟窿也得填。
他只能干笑两声：“威廉表哥放心，我还没蠢到拿合约开玩笑。”
马车驶近男爵府时，乔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痛快，脸上又堆起惯有的笑容——这场“签约前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