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台角落的黑气如蛰伏的毒蛇,贴着冰面滑行时几乎与阴影无缝相融。它掠过一块半埋在冰里的枯骨——那是早年误入冰原的探险者遗骸,黑气刚缠上胫骨,白骨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酥碎,化作一捧带着腥气的黑灰。黑气裹着这捧黑灰,速度骤然提快,掠过冰棱时留下一道极淡的腐蚀痕,冰碴子“滋滋”冒着白烟,竟在零下几十度的低温里融出细小的水痕。行至冰原边缘的密林时,它突然停顿片刻,像是在确认方向,随即钻进一棵挂满冰挂的云杉树洞里——树洞深处,隐约传来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它。
而冰台之上,危机已如崩裂的冰层般彻底失控。
裂隙里的黑色躯体猛地向上挣动,冰原的震颤陡然加剧,光罩表面的鼎纹像被狂风扑打的烛火,明灭间竟溅出细碎的金色火星。磨盘大的青黑鳞片层层开合,每一次张开都裹挟着一股混杂着千年腐殖土与血腥的恶臭,黑气喷薄而出时,在冰原上空凝成一张张扭曲的鬼脸,撞在光罩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光罩内侧的冰碴瞬间被染成墨黑,顺着鼎纹的缝隙往下淌,在冰台上积成一滩散发着邪气的黑水,黑水触碰到冰面,又“嗤”地凝成黑色冰晶。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锁着夕,瞳孔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它显然听懂了夕的话,也嗅到了支援逼近的气息,再不敢拖延。
“支援还有五分钟!用总领令牌撑住光罩!”许轩的声音带着一丝灵力透支的沙哑,却依旧沉稳如铁。他将刻着“道门总领”的令牌狠狠按在冰台中央的九鼎残片上,令牌瞬间发烫,篆文里涌出的金光与残片的金光交织缠绕,顺着光罩蔓延时,竟在光罩表面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山河图”——黄河浪涛在左侧奔涌,水雾里隐约可见逆流而上的金色鲤鱼;右侧的泰山轮廓巍峨耸立,岩石纹理间嵌着细碎的霞光。与此同时,他心口的气运金芒暴涨,不再是之前纤细的龙影,而是化作两道磅礴的虚影,一头扎进“山河图”里。浪涛瞬间变得汹涌,拍打着黑气凝成的鬼脸,将其撞得粉碎;泰山轮廓往下一沉,死死压住冰原的震颤,光罩表面的鼎纹终于恢复了亮金色,连之前被腐蚀的黑冰都被金光融成了带着暖意的水汽。
可这招“山河映罩”消耗极大,许轩的指节已泛出青白,令牌烫得几乎要嵌进掌心,鬓角的汗珠刚冒出来就冻成了霜花,顺着脸颊往下滑。他咬牙盯着裂隙,第九境化形境的灵力如细流般不断注入令牌,心里清楚:这撑不了太久。
另一边,齐乐的脸色已白得像冰,体内的灵力几乎要见底。冰夷的虚影如同风中残烛,龙角上的冰晶不断剥落,化作细碎的冰雾消散在空气里。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瞬间冲散了眩晕感,右手再次按在冰面上,指尖划过冰层时,留下的符纹不再是淡蓝色,而是深如墨染的青色——那是《山海经·大荒东经》中“玄龟咒”的专属符色,每一笔都需以自身灵力为墨,勾连上古神脉。
“玄龟出渊,背负山海,镇封万邪——”晦涩的音节从他喉间滚出,带着冰原深处的沉郁,每一个字落下,冰面下就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像是有巨兽在冰层下苏醒。冰台边缘的冰层突然隆起,龟甲突破冰层时,冰碴子如暴雨般飞溅,直径丈余的龟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山海纹路,纹路里流转的淡青色光晕,竟与九鼎残片的金光隐隐呼应。玄龟的头颅缓缓抬起,比水桶还大的脑袋上覆着厚重的甲片,浑浊的墨绿色眼睛转动时,冰层里的寒气如潮水般往它身边汇聚。它的四足踏在冰面上,每一步都让冰原的震颤减弱几分,厚重的龟甲挡在裂隙前方,黑气喷到龟甲上时,竟被纹路里的光晕直接吸收,连一丝波澜都没激起,只在甲片上留下淡淡的白痕,转瞬即逝。
“玄龟之力……果然能镇邪气!”齐乐松了口气,可丹田处的空虚感越来越强,像是有只手在里面攥着,疼得他额头冷汗直冒。他扶着冰台站稳,看向许轩:“我撑住裂隙的邪气,你快帮夕稳住力量!她的纹路又要往上爬了!”
许轩刚想应声,就见夕突然动了。
她没再靠冰台支撑,而是直起身,掌心的金色鳞甲彻底展开——每一片鳞甲都如半透明的金箔,边缘的锯齿闪着冷光,鳞甲表面流转的微光,竟与九鼎残片的金光同源。心口的金色纹路虽还在闪烁,却被她指尖的绿火缠得死死的,绿火顺着纹路缓缓游走,像是在给躁动的力量“铺路”,引导它们往丹田处回流。“不用帮我,”夕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虚弱,反而带着一股决绝的冷意,她盯着怪物躯体上最显眼的一块鳞片——那鳞片比其他的大出一圈,边缘的锯齿却有些卷曲,像是早年受过重伤,“刚才扯断触手时,我摸到鳞片下面是空的,里面应该藏着它的弱点。”
话音未落,夕猛地纵身跃起,右手按在光罩上——光罩竟在她的触碰下微微凹陷,金光泛起一圈圈涟漪,像是被按下的水面,瞬间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她顺着缝隙钻了出去,刚落在冰原上,脚踝就被几根细触手缠上——那些细触手比之前的更灵活,直径只有手指粗,吸盘死死吸住她的裤腿,黑色汁液顺着布料的纤维往里渗,带着刺骨的寒意。可夕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左腿微微用力,小腿的肌肉线条骤然绷紧,如钢索般隆起,只听“撕拉”一声脆响,细触手竟被她硬生生扯断,黑色汁液溅在裤腿上,却被她体表散出的金色力量瞬间蒸发,连一点污渍都没留下。
“千年前你躲在山海法师的邪阵里苟活,千年后被封印在裂隙里,还是只敢用触手偷袭?”夕的声音带着嘲讽,一步步朝着裂隙走去,每一步都踩得冰面微微发颤。怪物似乎被这嘲讽激怒了,躯体猛地一甩,那块卷曲的鳞片突然张开,从里面喷出一道水桶粗的黑色光柱——光柱里裹着无数细小的邪刺,每一根邪刺都泛着暗红的光,像是淬了千年的腐毒,直指夕的胸口。
许轩脸色骤变,刚想催动“山河图”里的浪涛去挡,就见玄龟突然动了。它缓缓抬起头颅,墨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对着光柱喷出一道淡青色的冰雾——这冰雾不同于冰原的寒气,带着一股温润的力量,与光柱撞在一起时,黑色邪刺瞬间被冻成冰晶,“噼里啪啦”落在冰面上,碎成了齑粉。而夕借着这个间隙,已经冲到了裂隙边缘,她纵身跃起,右手的金色鳞甲对着那块卷曲的鳞片狠狠抓去——
“噗嗤!”
鳞甲如利刃般轻易刺穿了鳞片的缝隙,夕的指尖触到了鳞片下柔软的躯体,一股滚烫的黑色汁液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淌,带着刺鼻的腥气,落在冰面上时,竟融出一个个小坑。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这声音不似之前的沉闷,而是尖锐得刺耳,冰原上的冰挂都被震得簌簌掉落。它的躯体剧烈扭动,无数根粗触手从裂隙里窜出,想要将夕甩出去。可夕的左手死死抓住旁边一根最粗的触手,指尖的鳞甲掐进触手皮肉里,像是焊死在了上面,任凭触手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她手腕猛地一拧,右手往上一扯——
“哗啦!”
那块磨盘大的鳞片竟被她硬生生扯了下来,鳞片下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里冒着浓郁的黑气,黑气中隐约能看到一颗跳动的红光——那红光如心脏般搏动,每跳一下,周围的邪气就强盛一分。
“那是它的邪核!”许轩眼睛一亮,立刻催动“山河图”里的黄河浪涛,浪涛瞬间化作一道金色的锁链,顺着洞口钻了进去,想要缠住那颗邪核。可就在这时,怪物突然安静了下来——它不再扭动,也不再喷吐黑气,只是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夕,瞳孔里的红光与洞口里的邪核遥相呼应,洞口里的红光越来越亮,竟将周围的黑气都染成了血红。
许轩心中一紧,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不好!它要自爆邪核!快退!”
话音未落,洞口里的红光骤然爆发,一股毁灭性的力量从裂隙里涌了出来,“山河图”的浪涛瞬间被冲得变形,泰山轮廓也微微晃动,光罩表面的鼎纹剧烈闪烁,像是随时会熄灭。玄龟的龟甲上甚至出现了细小的裂纹,淡青色的光晕开始变得不稳定。
更糟的是,那些从怪物躯体上钻出的小邪触手突然调转方向,如箭雨般朝着齐乐扑去——它们显然察觉到齐乐是玄龟之力的源头,只要解决了他,玄龟虚影就会消散。齐乐刚想催动玄龟的龟甲防御,丹田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灵力瞬间断了一瞬,玄龟的虚影竟微微透明了几分,龟甲上的裂纹又多了几道。
“小心!”夕见状,立刻松开抓着触手的左手,纵身往齐乐那边跳去。她落在齐乐身前,双手张开,金色鳞甲瞬间暴涨,化作一道半丈高的金色屏障——小邪触手撞在鳞甲上,发出“砰砰”的闷响,瞬间被弹开,断成了数截,黑色汁液溅在鳞甲上,顺着边缘往下淌,却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可这剧烈的动作也牵动了她体内的力量,胸口的金色纹路再次躁动起来,一道金光顺着她的脖颈往上爬,快要爬到她的脸颊,瞳孔里的金色光芒也越来越盛,几乎要盖过原本的瞳色。
“我没事……”齐乐喘着气,强行调动仅存的灵力,往玄龟虚影里注入,玄龟的光晕又凝实了几分,“支援快到了,我还能撑……撑住!”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指尖的符纹开始闪烁,显然已到了极限。
许轩也趁这个间隙,将总领令牌的力量催到极致,“山河图”再次暴涨,黄河浪涛裹着金光,死死缠住洞口里的邪核,泰山轮廓往下一沉,将裂隙压得更紧,让怪物无法再往外挣动。他抬头看向天际,远处终于出现了几道耀眼的青光——那是道门支援的法器光芒,青光越来越近,隐约能看到法器上刻着的“镇岳”二字,正是他们需要的“镇岳石”。
可就在这时,裂隙里的邪核突然爆发出更强的红光,“山河图”的浪涛竟被一点点撑开,许轩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令牌烫得几乎要烧穿掌心。夕的金色屏障也开始闪烁,脸颊上的金色纹路已经爬到了眼角,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越来越躁动,像是要冲破枷锁。
而冰原边缘的密林里,那道黑气终于抵达了树洞深处。树洞中央,一个裹着黑色兽皮斗篷的人影正坐在枯木上,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瞳孔形状竟与裂隙里的怪物有些相似。他指尖捏着一枚刻满邪纹的玉佩,邪纹如缠绕的触手,在昏暗的树洞里泛着淡红的光。当黑气缠上玉佩时,玉佩瞬间亮起了暗红色的光,黑气顺着玉佩的纹路钻进里面,人影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在吸收黑气里的力量。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老朋友’。”斗篷下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器在摩擦,“千年前没完成的事,这次该了结了。”他抬手抚摸着玉佩,墨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九鼎残片,神兽之力……这次,我全都要。”
冰台之上,红光越来越盛,许轩的“山河图”已近透明,齐乐的玄龟虚影开始剥落,夕的金色屏障也出现了细小的裂纹。支援的青光虽近,却还需几息时间——这几息的时间,却像是要耗尽三人所有的力量,冰原的寒风里,除了邪核的搏动声,只剩下三人沉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