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帽男的身影在监控屏幕前缓缓停下，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下颌线。
他盯着屏幕的眼神忽然一凛，像是被某个念头狠狠攥住，喉间溢出细碎的“不要……”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绝望的呢喃。
可监控画面并未因他的抗拒而改变，阿杰与同伴在监控室里慌乱操作的身影。
像一场无法快进的噩梦，清晰地铺展在他眼前。
身前的金属面板上，一枚猩红按钮正泛着冷光。
他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几次触到按钮边缘又猛地弹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直到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碾碎。
长吁的气浪掀动了帽檐，他侧过头，对着身后黑暗中蛰伏的轮廓低语几句。
话音刚落，无数窸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怪物们如同被唤醒的潮水，猩红的眼芒在黑暗中连成一片流动的血河。
他给那两人留了条生路，一条需要从尸山血海中蹚过去的生路。
通道深处，阿杰猛地回头，身后传来的嘶吼声如同钢针扎进耳膜。
莉利雅的呼吸瞬间停滞，而阿杰死死咬住牙关。
将翻涌的恐惧压进喉咙，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逃出去！”
这通道像被巨斧胡乱劈砍过，岔路在幽暗的光线下扭曲成迷宫。
仅容两人并行的宽度更让逃生之路步步惊心。
头顶的裂石犬牙交错，仿佛随时会砸落，而那些怪物正贴着岩壁飞速攀爬。
猩红的眼芒在石缝间闪烁，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莉利雅！尸体旁有枪！”
阿杰喘着粗气，手指戳向左侧阴影，“我引开它们，你去拿！”
“明白！”莉利雅的声音带着颤音，却没丝毫迟疑。
话音未落，两人骤然分道。阿杰抄起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边跑边猛砸身旁的金属拉杆。
“怪物们，来我这里！”
“砰砰”巨响在通道里回荡，如同摇响了死亡的铃铛。
怪物们的嘶吼骤然转向，潮水般朝着声响源头涌去，黑压压的一片几乎遮蔽了光线。
莉利雅的心脏快要撞碎肋骨，她知道每一秒延迟都可能让阿杰沦为怪物的口粮。
指尖触到冰冷的激光枪时，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前方的闸口是唯一的屏障，只要打断它，就能暂时隔绝追兵。
但怪物的速度早已超越了人类的极限，阿杰能感觉到背后的腥风越来越近。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3，2，1！”
他猛地矮身，一道细长的黑影擦着头皮掠过，那怪物撞断护栏的脆响刚落，便坠入了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阿杰踉跄几步稳住身形，继续朝着看不到尽头的前方狂奔。
“莉利雅！准备开枪！”他嘶吼着，声音因缺氧而沙哑。
莉利雅望着他与闸口的距离，手指在扳机上僵住。
可当她看见数不清的怪物从岩壁上跃下。
像黑色的瀑布般扑向阿杰时，眼前骤然发黑：“阿杰！”
兽潮之中，阿杰竟从怪物交错的缝隙里冲了出来，身上的伤口渗出血迹，速度却丝毫未减。
他回头时甚至扯出一个笑容，莉利雅按住狂跳的胸口，悬着的心刚落下，就听见他再次怒吼：“开枪！”
她不敢。
这么远的距离，激光稍有偏差就会打中他。
“开枪！”
阿杰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莉利雅咬紧下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当她扣动扳机的瞬间。
淡紫色的激光束撕裂空气。
击中通道壁的刹那，与弥漫的可燃气体撞出轰然爆炸。
热浪推着阿杰向前飞去，他像片被狂风裹挟的叶子，在空中蜷起身体，借着推力朝着闸口另一侧猛冲。
身后的爆炸火光中，莉利雅紧握着枪，视线死死锁在那些被火焰逼退却仍在嘶吼的怪物身上。
它们眼中的红光，比刚才更盛了。
阿杰落地翻滚，他来不及多说什么，而是催促莉利雅赶紧向前跑去。
一头巨型怪物盘踞在通道之上，庞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整片空间，仿佛从地壳深处爬出来的梦魇。
它缓缓抬眼时，浑浊的瞳孔里翻涌着暗紫色的光，仅仅是那道视线扫过。
空气便像被凝固成了铅块，压得人胸腔剧痛，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碴般的刺痛。
这里是几千米深的地下，头顶的岩层厚得能隔绝一切天光。
若是被这怪物拍进岩壁里，连尸骨都会被压成齑粉，永世不见天日。
“轰隆——”
怪物每动一下，整个通道就剧烈震颤，岩壁上的碎石哗哗坠落，脚下的金属地板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当它抬起遮天蔽日的巨手时，阴影瞬间笼罩了整片区域，那手掌落下的瞬间。
风声都被劈开，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砸向地面。
阿杰只觉得脚下的地面猛地掀起，震感顺着鞋底直冲天灵盖。
他死死咬住牙往前冲，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怕自己只要瞥见那怪物的全貌，就会被恐惧抽干所有力气，瘫在原地任人宰割。
怪物的利爪撕扯着通道，钢筋混凝土在它掌心如同揉皱的纸团。
整条街长度的通道被硬生生拧成了麻花状，断裂的管道喷出白雾，混杂着碎石块砸向四周。
刚才他们明明跑在最前面，距离出口只剩百米，胜利的微光就在眼前。
可此刻，脚下的通道却像被无形的巨力向后拉扯。
每跑一步都像是在跟整个空间较劲，那百米距离竟变得遥不可及。
死亡的阴影从背后追来，一张深不见底的深渊巨口正在缓缓合拢。
腥臭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而致命。
“莉利雅！跳过去！”
阿杰眼角瞥见侧边那个锈迹斑斑的跳台，距离这边大约四米。
那是唯一的生机，他嘶吼着，声音在震颤中发飘。
莉利雅喉咙发紧，狠狠咽了口唾沫，拳头攥得指节发白，脚步丝毫不敢落后地跟在他身后。
时机就在转瞬之间。
阿杰瞅准跳台边缘，猛地蹬地跃起，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莉利雅紧随其后，裙摆被气流掀得猎猎作响。
可就在两人悬空的刹那，趴在旁边巨型管道上的一头中型怪物猛地抬头。
血盆大口中涎水滴落，混合着生物药剂的腥甜飓风骤然爆发，“吼——”的咆哮震得人耳膜生疼。
狂风瞬间打乱了两人的平衡。阿杰在空中拧身调整姿态。
勉强落在了跳台边缘，鞋底擦着金属边缘滑出半米才稳住。
而莉利雅却像被狂风中的无形之手拽了一把，身体猛地向后偏移，眼看就要坠入下方的黑暗。
莉利雅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恐，身体在空中徒劳地挣扎。
“不！”
阿杰几乎是凭着本能回身扑去，在她坠落的前一秒抓住了她的手腕。
巨大的拉力让他半个身子探出跳台边缘，手臂死死压在锈蚀的铁皮边缘上。
尖锐的铁片瞬间撕开衣袖，深深嵌进皮肉里，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
很快就染红了整片铁皮，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茬在血肉间闪露。
他咬紧牙关，手臂上的肌肉贲张如铁，任凭剧痛顺着手臂蔓延全身。
手指却像铁钳般死死扣住，绝不肯松开分毫。
“阿杰，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