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万诗慧不太想搭理他。
但她在医院住了太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于是便难得多了几分耐心。
万诗慧叹了口气：“你问。”
季飞真就问了：“您知道自己住icu的原因吗？”
万诗慧看傻子似的看他：“食物中毒。”
季飞换了种问法：“我的意思是，您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食物中毒？”
万诗慧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她本想伸手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可手刚一动就碰到了尿管，虽立刻嫌恶的移开，但心情已经不爽，一听到季飞的问题就更烦躁了。
“不清楚。”
季飞顿了顿：“季屿川没查吗？”
一提到季屿川，万诗慧就委屈。
一边委屈，一边又恨得咬牙。
原因很简单，自从她入院后，这臭小子就没来探望过她一回。
她可是他亲妈，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只有那臭小子傻乎乎的，不仅被所谓的真爱迷了眼，还为了个远在天边的田惜时，真就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竟然连亲妈都记恨上了。
为人子怎么能这样？
等出院了，她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万诗慧闭了闭眼，心底的暴躁无法言语，语气跟着不好起来：“我怎么知道他查没查！”
季飞点点头：“不管季屿川查没查，我倒是查到了一点。”
万诗慧睁眼看他，眼神惊奇：“你会这么好心？”
季飞实话实说：“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我自己，毕竟，我还挺想搞清楚爷爷死亡的真相。”
万诗慧心脏猛地一跳。
心电监护仪上的心跳瞬间从67猛增到88。
注意到这个细节的季飞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意外之喜啊。
心电监护仪……居然有测谎的功能吗？
季飞恍若不经意地问：“万阿姨还记得爷爷是怎么死的吗？”
万诗慧语速飞快：“癌症，病情恶化速度太快，导致全身器官衰竭而亡。”
季飞再次点头，肯定她的说法：“万阿姨记得还挺清楚。”
万诗慧嗤笑一声，没有看季飞：“老爷子是我认识的人里第一个患癌而死的人，能记得不清楚吗？”
心电监护仪上的心跳数据从88增到95，眼看要突破100大关。
季飞语气平静：“原来是这样。”
万诗慧‘嗯’了一声。
病房里安静了十几秒。
监护仪上的心跳数值开始缓缓下降。
从95到89，再降至86。
季飞想激她一激。
于是，便在万诗慧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开口问道：“爷爷的死，真的只是由于病情恶化速度太快吗？”
霎时，监护仪报警。
尖厉的‘滴’‘滴’声不绝于耳。
心电监护仪上的心跳数值直奔112，很快招来护士。
季飞让开位置，方便责任护士对万诗慧进行全方面检查。
当发现除了心脏心动过速之外，没其他问题后，责任护士皱眉，狐疑地看向季飞：“你跟患者说什么了，导致她这么激动？”
季飞很老实：“聊了一些家常往事。”
家常往事能把人气成这样？
倒也不是没可能。
责任护士提醒：“你们聊完了吗？快到探视时间了。”
季飞正想说没有，病床上的万诗慧却迫不及待地开了口：“我累了，你让他走吧，没什么好说的了。”
责任护士：“……”
季飞深深地看了闭眼逃避的万诗慧一眼，然后轻声一笑：“既然万阿姨不想继续跟我聊，那我就只能去问问其他人了。”
这话落在万诗慧耳朵里跟威胁没两样。
她藏在被窝下的手紧握成拳，一时之间，既害怕又紧张。
一边怀疑季飞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一边害怕季飞是不是全都知道了。
又怕他到处胡言乱语。
纠结地睁开眼，到底没忍住，直接喊住正要离去的季飞，语气蔫蔫：“算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再聊几句吧。”
护士调了下机器，再次离开。
病房里又只剩下万诗慧和季飞两人。
季飞回到刚才的位置，从善如流地坐下。
这次没等季飞说话，万诗慧率先开口，意图掌控对话的主动权。
“行了，别问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行啊。
直说就直说。
她不后悔就行。
季飞：“因为我挺好奇您食物中毒的原因，所以就稍微查了查，后来发现了一个比较好玩的事。”
“您入院当天的晚餐是和季屿川一起用的，怎么您食物中毒了，他却没一点反应？”
万诗慧保持缄默。
“或许您认为，这是由于个人体质不同，或许您还很庆幸，食物中毒的只有您，但你有没有想过……”
季飞意味深长地笑：“如果，这不是意外呢。”
怎么可能不是意外？！
有人要害她？！
万诗慧胸脯剧烈起伏：“你这话什么意思？！”
季飞笑容更加真挚：“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您现在的情况和爷爷死之前有点像，区别仅在于，爷爷是全身器官衰竭，而您是肾衰竭。”
万诗慧呼吸蓦然加重。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接连不断。
这次护士却没在第一时间出现，天花板上监控摄像头的红点闪烁不停。
显然，护士正在看监控呢。
万诗慧咬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季飞淡定如初：“阿姨都把爷爷的死因记得那么清楚，怎么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儿呢。”
“怎么，难道阿姨是怕自己遭了报应？”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双方都明白了些什么。
只要一想到季飞知道了什么，并且还知道得很清楚，万诗慧就无法保持平静。
她只想让季飞闭嘴，声音蓦然拔高：“造谣是犯法的！”
季飞讶然：“我说什么了，您就说我造谣？”
在巨大的刺激下，耳边不停嗡嗡作响。
万诗慧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开始复盘，最后不得不承认。
从头到尾，季飞只是对老爷子的死表达了疑惑，并没有说怀疑老爷子的死跟她有关。
他也没有明确提出，她的食物中毒，是她亲儿子一手操控的结果。
万诗慧的思绪被牵着走。
真的是屿川做的吗？他就这么恨她？
不，不对！
屿川不可能这么对她！
她是他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