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衫的兜帽压得很低，露娜的低沉的声音幽幽的传了出来：“是因为我的父亲！”
“因为你的父亲？”秦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重复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
“对，就是因为他。”露娜猛地掀开兜帽，露出一张苍白却棱角分明的脸，眼底翻涌着执拗的光，直直望向秦朗，“因为他的事情，我才下定决心要帮你们。”
说完，露娜再次打开那个随身携带的金属盒子。
指尖划过盒身冰凉的纹路，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内侧的隐秘夹层，从中取出一张边缘泛黄、折痕深浅不一的老照片。
照片是在一架战斗机旁拍摄的，照片里有一个穿笔挺德国军装的年轻男人，眉眼间带着爽朗的笑意，怀里搂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女孩脸颊圆圆的，眼睛弯成月牙，小手紧紧攥着男人的勋章带，两人的笑容在镜头下定格成永恒的温暖。
秦朗接过照片，手指触到粗糙的相纸质感，看样子应该是老照片，不是临时赶制的。
他的目光落在小女孩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这是小时候的你吧？眉眼间的轮廓还真像。你父亲确实很帅气，你继承了父亲的所有优点！”
“可是他死了。”
短短几个字，像重锤敲碎了照片里的暖意。
露娜的声音瞬间哽咽，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接着她慌忙抬起双手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溢出，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秦朗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感觉自己提起的话题让露娜陷入了悲痛，有点不好意思，
但他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悲伤打乱节奏：“抱歉。你父亲是我们的人？是为了执行东国的任务牺牲的？夜莺没有跟我提到这点啊。”
“不，我父亲不是你们的人。”露娜深吸一口气，用袖口用力擦了擦眼泪，
渐渐平复了翻涌的情绪，声音依旧带着哭后的沙哑，“他没有背叛过国家和军队，他是一名骄傲的德国军人，之前是这个基地的总工程师。”
接下来的话语，在车厢里铺展开一段满是黑暗与绝望的过往。
露娜的父亲在军事基地服役期间，凭借精湛的技术和刚正不阿的性格，本有着光明的前程。
可他意外发现，自己的直属上司竟与驻德美军相互勾结，暗地里倒卖基地的精密设备和战略物资。
他们还把重要项目违规承包给上司的亲戚，从中牟取暴利，更在物资采购中以次充好，将不合格的零件混入武器装备。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上司还拉了不少同僚下水，形成了一张腐败的关系网。
露娜的父亲天性耿直，坚决不肯同流合污，多次向上级举报却石沉大海。
久而久之，他成了圈子里的“异类”，遭到所有人的排挤和孤立。上司更是怀恨在心，找了个莫须有的借口，把他调离了核心技术部门，扔进了环境恶劣的维修车间。
那里的工作又苦又累，每天要和油污、废旧零件打交道，还常常被故意安排超负荷的任务。
可即便如此，父亲依旧坚守着军人的底线，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直到后来，上司为了永绝后患，竟联合他人诬陷他盗窃、贪污基地物资，将一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了他头上。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为了守住作为军人的尊严，在一次基地全体大会上，露娜的父亲当着所有人的面，举枪自尽。
可即便如此，黑心的上司也没有放过他。他们对外宣称，露娜的父亲是“畏罪自杀”，让他死后还要背负千古骂名。
母亲本就体弱多病，丈夫的惨死和污名化像两座大山压垮了她。
在一个月色惨白的夜晚，母亲抱着这张唯一的全家福，吞下了整瓶安眠药，静静地躺在床上，再也没有醒来。
那年露娜才十二岁，一夜之间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在基地里，她靠着几位感念父亲为人的好心人偷偷接济，吃了上顿没下顿，受尽了旁人的白眼和排挤，在孤独与艰难中勉强长大。
秦朗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
眉头微蹙：“我能理解你的遭遇，也同情你的不幸。但这和东国没有任何关联，我无法代表东国帮你复仇，国家层面更不可能为了私人恩怨采取行动。”
露娜红着眼睛用力摇头，眼底燃烧着近乎偏执的光芒：“我不是要你们帮我报私仇。我想要的，是让美国那套虚伪的制度、那个充满贪婪与黑暗的国家彻底灭亡！”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全世界都知道，你们在朝鲜战场打败过美军。你们能做到一次，就一定能做到第二次！只有东国，有这样的实力能终结他们的霸权。”
“所以你觉得，东国打败美国，就是帮你完成了复仇？”秦朗依旧觉得这个逻辑有些牵强。
露娜看出了他的疑虑，深吸一口气，语气无比郑重：“我知道这个想法在你看来可能很荒谬，但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我在基地里隐忍多年，偷偷学习了所有能接触到的核心技术，收集了他们勾结腐败的证据。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我的知识、我的信息、我的生命，来帮助东国。我只希望有一天，能亲眼看到那个让我家破人亡的霸权体系，彻底崩塌。”
秦朗沉默了。他见过太多为了利益、为了任务奔走的人，却很少见到这样把理想主义刻进骨子里的人。
露娜的眼神太过坚定，话语里的决绝不似作伪，那种历经磨难却依旧未被磨灭的信仰，让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片刻后，秦朗缓缓点头，伸手拧动车钥匙。发动机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
他侧过头，笑着对露娜说：“你刚才说，我们要直接去基地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