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把脸从纸巾后面露出来，语气虚弱：
“他一边训我，一边还要我复述重点——‘以后去酒吧要报备’，‘不准再穿那种紧身连体裤’，‘要考虑丈夫感受’……像背军规一样。”
马高苗已经笑到不行：“天啊你这不是夫妻关系，你这是入伍了好吗！”
明月蹬了她一脚，刚想反驳，又觉得小腹一紧，赶紧蜷缩起来：
“哎哟别闹，我现在连笑都不能笑，一笑肚子疼……”
“你这也太惨了吧。”马高苗一边递热水一边感慨，“不过话说回来，傅总是真在乎你啊，不然谁会管得这么细？”
明月接过水，抿了一口，半晌，轻轻点头：“……在意到可怕，我想离婚了，怎么办！”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明老板你什么也没有说，我去报社谈合作了！”马高苗拿起包，赶紧搁下咖啡，哒哒地走了。
她还真怕了，傅祈年昨儿那眼神太有攻击性，要是知道明老板因为这事想和他离婚，算到自己头上，那可如何是好啊。
说到底，去酒吧，这事还是她开的头！
*
广城港，上午十点半。
会议室内烟味未散，茶杯尚热，刚结束的谈话留下几页略有折痕的会议纪要，还搁在桌上。
K的bb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扫了一眼，神色顿变，迅速起身，从黑色皮质手提包里翻出那台沉甸甸的大哥大——诺基亚mobira cityman 900，天线一扯，拨出号码。
“喂，是我……嗯，传真我收到了，我马上安排人手对接。航程我也问清楚，回头给你回电话。”
几分钟后，K重新回到会议桌前，语气已转为冷静，面色却还带着些急促的余温。
他看向傅祈年：“横滨那边刚发传真过来，说第一批原装电器已经运到港口，催我们这边的货轮什么时候能靠岸卸货。”
傅祈年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桌上那张航线图纸上。
“我们‘远山七号’昨天下午三点从广城出港，按计划走中转航道，应该刚进入东海海域。海况正常的话，预计明晚八点左右能靠横滨码头。”
他顿了顿，语气低稳，“通知他们准备好卸货设备，时间对得上就立刻开卸。那边的口岸管理比我们这边还要严，流程必须压到最短。告诉他们——不允许耽误。”
“还有，”他转向K，“电话给江尉迟，让他把尾款结了。”
K点头记下：
“明白。我顺带让码头调配人手。通关我已经提前打点好了，这批货走的不是常规仓库，直接挂前端渠道发门店，省一步转运。”
他顿了顿，想起一事：“对了，横滨那边电话还用传真通知吗？他手机号我这边是去年登记的固话拨号格式，能直打过去？”
傅祈年闻言扫他一眼：
“松本桑前年公司装了ISdN线路，可以直拨。你记得先拨‘0’，然后加上区号。他那边虽然装了新交换机，但一到中午信号会卡，最好现在打。”
虽然是2000年，但想要从广城直达日本，仍要先通过总机登记，或用商用数字中继专线，哪怕是K用的大哥大，也要绕过几层信号跳转。
就在这时，傅祈年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滴”地一声，弹出一封新邮件提醒。
他扫了一眼发件人，是德国柏林。
他的手指轻敲两下触控板，点开邮件。
画面中浮现出一段标准格式的英文邮件开头，邮件大概意思是：
“傅商盛在“欧洲青年创新者计算机系统大赛”中获得了一等奖。
他设计的基于人工智能的库存分类系统受到了慕尼黑大学和弗劳恩霍夫研究所多位教授的称赞。
他清晰的概念和执行力远超许多比他年长的学生。
我们非常荣幸能有这样一位专注且才华横溢的学生加入我们的项目……”
K在旁边靠得近，早就瞄到了邮件内容，啧了一声：
“你四个孩子里，就老幺脑子最灵光。”
傅祈年原本不动声色，看完邮件后，唇角缓缓扬起，眼底有一丝难掩的光。
“这小子……还真争气，”他说得不重，声音却透着压不住的自豪。“脑子随我。”
K却扯了扯嘴角，问了一旁诚实的阿旺：“……阿旺你觉得呢？”
阿旺蹙眉：你讲话就讲话，能不能不要拉上我！
傅祈年的嘴角也就扬起两秒钟，在看到下一封邮件时，他的眉头又渐渐皱了起来。
是东方泽的妻子发来的，也是在澳门照看傅明珠生活的监护人之一。
邮件不长，但内容扎实。
“傅先生，
明珠最近和班上的一位男同学走得比较近，我们也许不能轻率定义为‘早恋’，但她的言行中已出现一些明显的情绪投射和依赖感。
作为家长，我认为应该适当引导。请您考虑是否需要抽时间与她谈谈，或安排一次短期接回广城。
她今年十二岁，女孩正处于情感初发的阶段，过度压抑不妥，放任亦非良策。
仅供参考。”
傅祈年盯着那封邮件，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但手下意识攥紧了鼠标。
电脑屏幕泛着冷光，照得他脸色有些灰白。他的手机在桌面上震了两次，他都没听见。
十二岁了？
他在她那个年纪，只知道早起晚睡读书做题，像傅商盛那样，日子一眼望到头。
哪懂什么“情绪依赖”？又哪来的“心理投射”？
K站在旁边，刚递上另一份文件，也顺带瞄了一眼屏幕。
他咂舌：
“啧，这才多大点？十二岁就知道跟男生走那么近了？女儿不好带啊！——还是男孩子好管，调皮点，揍一顿就行！”
说这话时，K是真的庆幸他家孩子是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