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屹踏入殿内，一步一形间，八阶的强悍威压如水纹般漾开，无声地扫过全场。
北域兽人齐刷刷转身垂首，山嵩更是立即起身，右手按在胸前，纷纷恭敬道：“王兽。”
灰袍祭司静默地看着，鲛绡长袍因气息震荡而泛起细微的波纹。
他身旁的海渊雄兽却不像他这般淡定。
在这股凛冽的威压之下，他们绷紧了全身，却都被股威压禁锢，压制得根本动弹不得。
只能铁青着脸色，强撑着挺直脊背，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君屹缓步从他们身后走过，殿内残余油火在他经过时骤然复燃。
他的声音缓缓在殿内响起。
“海渊的使者远道而来，城主奉我命令留在这里好好招待。”
那道温润的声音响起时带着几分笑意，尾音却带着意味深长的停顿。
“就是不知在场的各位，对这安排还满意？”
他落座于王座之上，目光却直接锁定那名静默不动的灰袍祭司，等他回复。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灰袍祭司沉默几秒，缓缓抬眸，露出一双极淡的灰眸。
“北域的招待。”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诚意十足。”
“是吗？”君屹轻笑，指尖在王座扶手上轻轻一叩，“看来城主留在这里，果真是没让我失望。”
听到这话，山嵩这才重新坐下。
只是他与祭司的目光在半空相触，谁都没有退让。
见状，君屹眸色渐深，唇角的笑意愈发意味深长。
“听说海渊选举新任祭司时曾发生过一次动荡，那一晚上吞天鲸的尸骨都浮起无数。”
君屹慢悠悠地说，“我本以为新任祭司，会是一名历经沧桑的老兽人，没想到竟然这么……”他话音微顿，目光掠过对方兜帽下的年轻轮廓，“倒是让人意外。”
“王兽说笑了。”
灰袍祭司纹丝不动，冷敛而平静地回，“海渊的选择，从不以年龄论高低。”
“哦？”君屹挑眉，故意问，“那看什么？”
“力量。”灰袍祭司冷冷吐出二字，“就和陆地上的规矩一样，只选强者。至于败者，不过是鲸群的一顿饱餐罢了。”
君屹眼底掠过一丝洞察。
难怪那夜的吞天鲸会浮尸无数，眼前这位怕是把跟他对抗的，全都丢去喂鲸群了。
想到这，他对着这第一次见面的新任祭司，只剩下外表的客气。
他端起酒杯，温和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既然新任祭司与各位使者第一次来到北域，不如今晚就借着北域盛焰的热闹，好好痛快喝一场，如何？”
伴随这句话落，笼罩全场的威压顷刻如潮水般退去，海渊众兽人绷紧的脊背骤然一松，回过神来才发现后背已经汗淋。
卡伦斯暗暗咬牙，他们是海渊的兽，在陆地上本就不占优势，眼下，面对眼前的情况也不得不举杯附和。
灰袍祭司静默，兜帽下的阴影遮住了所有表情，唯有杯中酒液无声荡漾。
“北域王兽盛情。”他声音冷冽，似深海之下的回响。
“海渊，自当奉陪。”
—
这场会面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
离开时。
卡伦斯快步跟上祭司，在长廊的阴影处压低声音：“祭司大人，北域那位先前释放的威压气息竟已达到八阶的实力……这比我们预期的，快了整整六个寒季。”
灰袍祭司微微侧首。
窗外，远处火台的光芒映在他冰冷的灰眸中，却未能融化其中的寒意。
“卡伦斯，他的天赋从来不容小觑。瑞里德（王都大祭司）那个老家伙这辈子唯一明智的决定，就是为北域选了个称职的王。”
“可若他真有机会突破九阶…这无疑会对我们海渊造成威胁啊。”卡伦斯回想起刚刚经历的一幕幕，那位明明始终是笑着的，可那笑意却让他浑身发冷。
北域王兽温柔优雅的传闻果然都是假的！尤其是那道目光扫过来时，卡伦斯只觉浑身血液都要凝固，那一瞬间，他就像是被毒蟒缠咬住了一样！
“大人。”卡伦斯声音愈发紧绷，“以现在全域动荡的局势，若是北域借着他们的王兽势力试图扩张，那我们岂不是更要警惕这位的实力，一旦突破九阶的话……”
“九阶？”
灰袍祭司眸子掠过一丝暗芒，打断了卡伦斯接下来的话，“就算是兽神肯降下恩赐，也要先看他有没有命拿下。”
“即使北域真要扩张，要遏制北域野心的，第一个，也从来不会是我们。”
“他们首先要面对的，是那片永不熄灭的火海。”
卡伦斯顺着祭司的视线望去，盛焰火台的光芒在他眼中跃动，将他的瞳孔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瞬间了然，话语嘲讽：“也是，烯烬谷前段时间虽然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
“可那位置，还真是个完美的屏障啊。”
特殊的位置，既能制衡北域扩张，又能间接隔断北域与海渊的直接联系…如果能再安分点的话，那可是最完美的地方了。
灰袍祭司转身继续向前走，“找到那家伙了吗？”他问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身后的雄兽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回答：“城内没有新的线索，应该是刻意隐藏了踪迹。”
“请放心，我们会找到他的。”卡伦斯快跟上祭司的脚步，他自信道，“他藏不了太久，下一次降雨就快到了——”
“雨季，可是会冲刷掉所有伪装的。”
对于海渊兽族而言，雨水始终是一把双刃剑——
它能够滋养他们干燥的鳞片，延长在陆地的停留时间；却也像最忠实的告密者，让潮湿的水汽渗透每一寸皮肤，将他们的气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