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藤架,在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斑。阿月把晒好的被褥抱回屋,刚叠到一半,就听见院外传来孩子们的欢呼,探头一看,原是姬云帆从山里回来了,背上的竹筐装得满满当当,野栗子的褐红从枝叶间露出来,还沾着些山涧的湿意(裤脚沾着泥,额上沁着汗,却笑得眉眼弯弯,“路上捡了些野山楂,酸得很,孩子们准爱”)。
最小的孩子立刻挣脱玄黄域主的手,跌跌撞撞跑过去,踮着脚要掀竹筐,姬云帆忙蹲下身护住,却被他一把揪住衣角(奶声奶气地喊,“云帆哥,我要最大的栗子”)。阿月端着水盆出来,见姬云帆正笨拙地给孩子们分栗子,指尖被尖壳划了道红痕也没察觉,便走过去拉过他的手(帕子蘸了凉水,轻轻按在伤口上,“毛手毛脚的,仔细感染”)。他低头看着她的动作,阳光落在她发顶,像撒了把碎金,耳尖悄悄红了。
灵木域主在药圃搭新的竹架,青岚域主递过削好的竹竿,忽然“哎哟”一声,原来指尖被竹刺扎了(眉头皱了下,往嘴里吮了吮,“这竹子倒厉害”)。灵木域主放下手里的活计,拉过他的手细看,见那根细刺扎得深,便低头用牙轻轻咬住刺尾,稍一用力拔了出来(气息拂过他的指尖,带着草木的清,“早让你戴手套,偏不听”)。青岚域主怔了怔,看着他指尖沾着的草屑,忽然伸手替他拂去,指尖相触时,两人都顿了顿,又各自移开目光,竹架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
玄冰域主在屋里配药,沙海域主蹲在一旁看,见他把晒干的薄荷研成末,忽然伸手抓了一小撮要往嘴里送(眼睛亮晶晶的,像揣着点调皮,“我尝尝凉不凉”)。玄冰域主抬手拍开他的手,药末洒了些在衣襟上,他刚要皱眉,却见沙海域主已经凑过来,用指尖小心地拈掉那些碎末(指尖带着点桃汁的甜香,“别恼,我帮你弄干净了”)。玄冰域主别过脸,耳根却悄悄泛了点热,药杵在石臼里捣出笃笃声,倒像是在替他掩饰心跳。
日头西斜时,灶房飘出山楂汤的酸香。孩子们围坐在石桌旁,捧着粗瓷碗小口抿着,酸得眯起眼睛,却又舍不得放下。玄黄域主坐在最外侧,看着姬云帆给阿月递过块蜜饯,看灵木域主把青岚域主碗里的山楂核挑出来,看沙海域主抢过玄冰域主碗里的山楂,又被他敲了下手背,忽然觉得这酸香里,竟也裹着蜜似的甜。
暮色漫进院子时,竹架上的缠春藤又抽出截嫩芽,嫩得泛着青,紧紧挨着旁边的老藤。玄黄域主往灶房添了把柴,火光映着众人的脸,阿月正和姬云帆说着什么,笑得肩头轻颤;灵木域主低头给青岚域主包扎手上的小伤口,动作轻柔;沙海域主靠在玄冰域主肩头数药包,声音渐轻。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这片土地曾硝烟弥漫,如今却只剩柴米油盐的暖。原来最坚韧的,从不是刀剑,而是这般缠缠绕绕的日子——你帮我拂去肩上的尘,我替你挡过身前的风,孩子们的笑声漫过藤架,岁月便在这寻常里,慢慢酿成了酒,醇厚绵长,岁岁年年,都是这般模样。
天擦黑时,灶房的烟囱又冒出了烟。阿月正往锅里下着新收的面条,姬云帆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得他侧脸发亮,手里还把玩着白天孩子们送的野山楂串(山楂的红透过指尖,“等下煮碗酸汤面,开胃”)。阿月笑着应了,手里的筷子在沸水里搅了搅,面条的白气漫上来,模糊了两人相视而笑的眼。
廊下的灯亮了,灵木域主正将晒干的薄荷捆成小束,青岚域主搬来竹篮接住,指尖不小心碰翻了旁边的药罐,褐色的药渣撒了些在地上(慌忙去扶,“看我这毛躁劲”)。灵木域主却没恼,只弯腰拾着药渣,说这药渣埋进土里能肥田,青岚域主便跟着蹲下,两人的影子在灯光里叠在一起,像两株依偎的草木。
玄冰域主在屋里翻找药书,沙海域主抱着个陶罐进来,里面是刚酿好的梅子酒(酒液晃出细碎的光,“尝尝?去年的梅子泡的”)。他刚倒出半杯,就见玄冰域主盯着书页皱眉,凑过去一看,原是在琢磨一味新药的配伍,便伸手替他揉了揉眉心(指腹带着酒的微醺,“别费神了,先歇歇”)。玄冰域主侧头看他,眼里映着灯花,忽然抬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孩子们早已围着石桌坐定,最小的那个捧着空碗,眼巴巴望着灶房,玄黄域主坐在他身边,手里转着个刚削好的木陀螺(陀螺的木纹转成圈,“等吃了面,带你去看萤火虫”)。孩子立刻笑起来,拍手说要捉一只装在玻璃瓶里,旁边的孩子便吵着要一起去,叽叽喳喳的声儿混着面条的香气,在晚风里荡出甜。
酸汤面端上桌时,热气腾腾的酸香漫了满院。姬云帆给阿月碗里多夹了些青菜,阿月又往他碗里拨了些辣椒;灵木域主把青岚域主碗里的葱花挑出来——他素来不爱吃葱,青岚域主便夹了块自己碗里的肉给他;沙海域主抢过玄冰域主碗里的梅子,说酸的该他吃,玄冰域主却往他碗里倒了些梅子酒,看他呛得直皱眉,嘴角偷偷扬起个浅弧。
玄黄域主看着这满桌的热闹,自己碗里的面条慢慢凉了也没察觉。直到最小的孩子把半块麦饼递到他嘴边,奶声奶气说“阿黄叔吃”,他才笑着接过来,饼的温热从指尖传到心里。
夜里的萤火虫真的来了,提着小灯笼在藤架周围飞。孩子们追着光点跑,笑声惊起了院角的蟋蟀,唧唧的叫声混着虫鸣,像支不成调的歌。玄黄域主站在廊下看,见姬云帆背着累坏的孩子往屋走,阿月跟在旁边替孩子拢着衣襟;灵木域主和青岚域主并肩数着萤火虫,偶尔低语几句;沙海域主拉着玄冰域主的手,说要捉一只最大的给孩子们当玩意儿,却被他拽住,说别惊了这些小生灵。
藤架上的缠春藤又爬高了些,新抽的卷须勾住了旁边的竹篱,像在悄悄织一张更密的网。玄黄域主伸手摸了摸老藤,树皮的纹路里还带着白日阳光的暖。他忽然明白,这日子哪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誓言,不过是你煮面时我添柴,你研药时我陪坐,孩子们的笑闹里藏着安稳,烟火气里裹着牵挂。
风穿过藤叶,沙沙地响,像在说这寻常的日子啊,就该这样慢慢过。你挨着我,我靠着你,柴米油盐里长出藤蔓,缠绕着岁岁年年,直到青丝染了霜,藤架覆了雪,依旧是这般模样——暖得像灶膛里的火,甜得像罐里的梅子酒,安稳得像孩子们睡熟时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