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时节，天光明媚。翠莺扑闪翅膀，安安落在园林间，发出清脆啼叫声。
梳了个丫髻的小丫头将视线从翠莺身上收了回来，守在姜太师下朝回来的必经之路上。
昨夜世子在宫门前说的那些过于惊悚，听懂一半，一半似懂非懂。
十岁的小姑娘，没去思考世子的动机，只记得一句满门抄斩。
一抬头就看见姜太师穿着暗红色官袍走来，她起身跑过去，攥住祖父的衣袖。
姜太师摸了把孙女的头，笑意慈和：“别躲，功课没做完，姜家上下没人护得了你。”
玉瑶小手不松，愈发用力：“祖父，府中可是修建过地下室？”
姜太师府有地下室这件事，只有姜太师夫妇以及沈听澜夫妇四个人知道，他垂眸盯着小孙女：“你听谁说的？”
玉瑶脑子转了一圈：“做梦梦见的。”
姜太师看了她两眼，估计是儿子跟儿媳无意间提过，小丫头耳朵听过两次就胡乱记下了。
然玉瑶紧接着说出来的话，令姜太师神色突变。
姜玉瑶：“我做梦梦见地下室有两层，一层放大元开国时的太祖皇帝赐下的丹书铁券，一层放绝密书信。
梦里神仙告诉我，最下一层还有一件龙袍，龙袍下面的盒子里放着阿娘跟敌国来往的书信。”
姜太师喝道：“住口！”
玉瑶被吓得抖了抖，瞪着单纯的眸子，第一次被祖父吼，难免鼻间酸涩。
姜太师冷道：“你阿娘虽然不是大元人，但绝不会通敌叛国。告诉祖父，谁教你说这些的？”
玉瑶张了张嘴，并没有一口将世子给供出来，想必就是戏弄她吧。
黄昏后，姜太师府全府紧闭起来。
姜玉瑶发现祖父祖母，还有爹爹跟阿娘一直在书房里没出来，晚膳都没人陪她吃。
阿娘连功课都不过问她了，又懒了两天。
二三日过去，太师府氛围怪异，下人们连句话都不敢大声说，府邸各处全是加紧巡逻的侍卫。
丫头小桃红上前来禀报：“大姑娘，太师请您去书房一趟。”
玉瑶点了下头，就换了衣裳走去书房。
门开，她看见房中坐着自己的至亲，面色凝重的朝着她看了过来。
沈念卿穿着官袍没来得及脱下，伸手招了她：“玉瑶，你过来。”
她走过去，耸着肩，不敢说话。
家里人很少这么严肃的，顶多是她被阿娘罚，其余人开始找借口给她开脱。
今天除了祖母以外，祖父，父母全是身着官袍，沉沉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沈念卿眼神沉静：“地下室的事情绝对不是你做梦，也不是什么神仙告诉你的，对吧？”
姜玉瑶就知道她骗不过人精一般的阿娘，她只好点了一下头：“嗯。”
姜太师眉心拢起，眼角皱纹深了深：“是谁告诉你的，必须实话实说。”
玉瑶那天冷不丁的说了那些话后，姜太师最开始觉得是这丫头乱说，但想起来也不对劲。
小孙女再顽劣，受沈念卿悉心教导，也不是那种满嘴混话的孩子。
姜太师起了疑心，拉着沈听澜就去了一趟地下室。
果然，有一件龙袍和沈念卿与敌国来往的书信，笔迹都一样。
唯一的破绽就是那墨汁不是姜太师府专供，沈念卿从不用那种香气飘飘的墨汁。
姜玉瑶手心出汗：“是……是雍王府世子告诉我的。”
她低着头又说：“我不知道世子为什么告诉我，所以，是真的吗？”
沈念卿没有相瞒：“是真的。”
众人觉得不可思议。
姜听澜端方君子靠坐在软椅上，冷睨沈念卿一眼：“雍王派他儿子来特意告诉你的吧？”
沈念卿眼睛微瞪他一眼：“胡说八道。”
玉瑶回了书房，大人们商量大人们的事情，不让她听。
这事儿家里人也没告诉她到底有多严重。
只是听自己阿娘说了一句，太师府这一回，是真真欠下雍王世子大人情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出手帮太师府。
姜太师府风浪未启，就这样被悄无声息的平了下去。
姜听澜跟沈念卿作为太师府未来的继承人，开始全面警惕起来，一直在追查到底是谁在背后陷害姜太师府。
忙过几天，沈念卿又开始抓她功课，才发现姜玉瑶已经偷玩好几天了。
“功课本子呢，天天做的东西都能搞丢。”她板着脸，手里拿着戒尺，在掌心慢慢拍着。
姜玉瑶从小被宠着长大，沈念卿瞧着要是她还不来做这个恶人，那这女儿将来长大了还得了？
玉瑶蹲在书篓子旁翻来覆去的找，急得面红耳赤：“不是啊，明明就在这里面的啊。”
她歪过脑袋看了一眼书篓子，糟糕，吊坠儿是翠玉，之前装书本的那个书篓子吊坠儿是麦穗儿。
她才猛然想起，书篓子因为那日宫宴，她放世子马车上了。
沈念卿：“自己说，打几个板子？”
小苦瓜悻悻走了过去：“打……两个吧，多了感情会散。”她心死的把手掌伸了过去。
丫鬟小桃红走进来禀报：“少夫人，雍王府世子在府外说有事找您。”
沈念卿的戒尺还没挨着姜玉瑶手掌心她就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不准哭，随我去府外相迎世子。”
这几日家中一直在试图接洽世子，世子都说不见，今日怎么还主动上门来了？
母女二人一同走去太师府门前，姜玉瑶低着头，还是悄悄看了一眼鹤砚清。
世子身穿淡金色云鹤长袍，光照在衣衫金线上，鹤砚清浑身金光灿灿。
少年郎背着手，慢条斯理跨进门槛：“我来还东西。”
世子身后的侍卫将书篓子递了过来，沈念卿看了一眼小桃红，小桃红赶紧上前去接着。
姜玉瑶想着，送来意义不大，反正也没做，还不是会被责罚。
沈念卿道：“世子现在可得闲，何不入府喝口淡茶，小叙一番？”
鹤砚清气宇清冷，淡淡开口：“不了。”
姜玉瑶蓦的抬首，粉嘟嘟的小脸有些失望：“世子就走了呀，这都要到用膳的时间了，何不吃过再走？”
见世子没说话，她又立马说：“我们太师府的厨子比御厨还做得好，什么飞禽走兽都能烹，世子就留下来尝尝嘛。”
玉瑶雪眸纯澈，眼巴巴的瞧着他，眼睛又朝沈念卿手上的戒尺扫了下。
鹤砚清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去，唇角笑意明显：“你亲自请，那我就留下来。”
沈念卿拿着戒尺的手背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