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莫恼。”
云容弯了弯唇，
“小女子实在是被先生方才词曲所折服，对先生的才华钦佩不已。
“先生可曾听过名人效应？”
灰衫男子敛眸未语。
百灵微低眸轻笑，
“奴家猜测，云容姑娘提及的名人效应，可是指若人名扬四海，其言行举止乃至其所有之物，皆会为众人竞相模仿与推崇。”
云容眼眸一亮，
“百灵姑娘不仅曲艺精湛，长得美，而且聪慧过人，一语便道破。
“我今儿总算明白何为倾盖如故？”
百灵脸颊微红，心道，这姑娘倒是好会吹捧，但是听着她的话，心里竟生出几分欢喜来。
想来人总是喜欢被夸赞的。
云容又道，“小女子想先生往后必定能名扬天下，所以小女子想厚颜求先生一副墨宝。先生您随意写就行，待先生成名后，您这亲手写的墨宝便是无价之宝了。”
姿态谦虚，语气真诚。
但灰衫男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目光清冷，“云容姑娘谬赞，鄙人不过是个闲散之人，何谈什么名扬天下。”
说完便想绕过云容。
云容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他的去路，
“先生何必自谦，您方才那词曲，字字珠玑，便是咱们太学学子也未必能写得出。小女子虽愚钝，却也识得几分才情。您就当是成全小女子的一片仰慕之心吧。”
笑意不减，双手合十。
灰衫男子目光微沉，停步看了她片刻，似在斟酌她话里的真假。
云容冲百灵眨眼，眸子里带着几分央求。
百灵见状笑道，“先生，奴家瞧着云容姑娘一片赤诚，您不妨就应了她吧。”
灰衫男子虽不太情愿，却也不好再推辞，微微颔首。
云容抬手指了个方向，
“先生，百灵姑娘，这儿离小女子所住的云中院不远，还请二位随我到云中院。”
三人很快到了云中院。
灰衫男子举步跨入，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院中紫玉兰上，微微出神。
云容道，“先生，这些紫玉兰已过了花期。怕是要明年春日您才能看到了。”
灰衫男子面无表情，“鄙人并不喜紫玉兰。”
云容怔了怔，“先夫人极爱紫玉兰，这些都是她亲手所种。”
灰衫男子低低哦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云容引他二人进了云中院的厅堂，奉上茶和点心，又取来笔墨。
她将素绢平铺在桌几上，“先生，您随便赐几个字就行。”
灰衫男子执起狼毫沾了墨，还未落笔。
只见云容双手托腮，一脸憧憬道，
“不过，先生若是能写小女子喜欢的这句诗，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倒是会得寸进尺。
灰衫男子抬眸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云容姑娘喜欢哪句诗？”
云容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话落问，“先生觉得这句诗如何？”
灰衫男子略沉思了下，“此诗清雅自然又颇有意境，鄙人之前倒是未听过。”
听过才有鬼。
云容头略一歪，“小女子也不知在哪个诗卷上偶然见过，觉得挺喜欢就记下来了。”
灰衫男子点了点头，未再多言，提笔便写了下来。
云容虽不太懂书法，但也知道灰衫男子的字写得极好。
“多谢先生，小女子定会好好收藏。”
她吹干素绢上的字，小心卷起收好。
而后她对灰衫男子猛一番夸奖，差不多用上了她所有能想到的溢美之词。
直到灰衫男子轻咳了声，她才打住。
送走灰衫男子与百灵后。
云容回到自己房内，关上门，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到手了。
此时汀兰堂内却是一片混乱。
赵惜月听完曲子回到汀兰堂，歇息了一会，醒来照镜时发现脸上冒出无数水疱。
铜镜中映出的面容，已完全不似人样。
脸上又痒又痛，赵惜月用指尖碰了下水疱，那水疱便破裂，流出黄浊的脓液。
她干呕几声，随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来人！”
听到声响，丫鬟婆子们慌忙冲进堂内，一见赵惜月的模样，都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赵惜月抓起妆台上的胭脂盒砸向那群丫鬟婆子，“滚——”
丫鬟婆子们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外。
白芍跑进来，眼眸一颤道，“姨娘，您这是怎么了？”
赵惜月见是白芍，脸色略缓，“白芍，你快去请府医！”
白芍应了声是，转身往外跑。
赵惜月瘫坐在妆台前，目色通红，咬牙切齿，“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害我？”
她脑海中闪过今日接触的每一样东西，胭脂，茶水，膳食，还有宁坤送的那把纨扇。
脚步声由远及近，白芍领着府医匆匆赶来。
府医见到赵惜月的脸，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定了定神，上前一步，仔细看赵惜月的脸，又用银针轻挑破一处水疱，黄液流出。
他嗅了嗅，沉思片刻，锁着眉头道，“姨娘这症状，似是中毒所致。”
“中毒？”白芍惊呼出声。
赵惜月眼神一寒，“你可知是什么毒？”
府医神情凝重，
“从症状上看像是五日蚀肌散，此毒能腐蚀脸上肌肤五日，五日内会长满这水疱，姨娘要忍住莫抓破这水疱，否则脸上怕是会留疤。”
赵惜月心头怒火翻滚，急问，“这毒可有解？”
府医道，
“姨娘莫急，此毒并不需要用药，到了第六日便会自行消退，肌肤恢复如初。
“只是这五日内须得万分小心，切不可因瘙痒难忍而触碰患处，此外，姨娘这几日万万不可见风，亦不可沾水，需在房中静养。”
好阴毒的法子。
赵惜月面色铁青，“还请府医替我瞧瞧我这屋内哪处沾了这毒？”
府医点头，一一查验，最终目光定在那个放置在妆台边的纨扇上。
赵惜月心悬起，“这纨扇有问题？”
她想起听曲前这纨扇落在地上，是刘姨娘捡起递到她手中的。
难道是刘姨娘？
赵惜月心头一沉，见府医拿起纨扇，指腹沾了点纨扇的粉末轻嗅，
“此扇只是沾了些花粉，并无不妥。
“这屋内也并无毒物残留，或许姨娘是在别处沾染上的。姨娘不妨想想今日去过何处，可有接触什么人？”
赵惜月缓缓道，“我今日除了在这屋待着便是去了前院听曲，莫非是听曲时沾染的？听曲时身旁就有不少人。”
到底是谁？
她得好好理下思绪，她让白芍送府医。
白芍引着府医出了汀兰堂，转身返回时，在拐角处，见云容冲她招手。
白芍快步走过去，将云容拉到暗处，低声问道，“云容姐，你找我何事？”
云容开门见山，“你昨日对我说我会无碍？是不是知道什么？”
白芍表情淡淡，
“云容姐，我能知道什么？我只是见你昨日慌张，想安抚下你罢了。你别多心。”
云容逼近一步，盯着她眼睛，
“那我问你，你为何要与赵姨娘签订死契？你曾和我说过，你想多存些银钱，风风光光回家。你说你入府时你娘都快生了，你特别想中秋出府回家见你娘和素未谋面的弟弟，难道这些你都忘了么？”
“我没忘记，可我没的选择。”白芍轻笑，眸底结着冰霜，“云容姐，你说一条狗若是被两个主子拽着绳子往不同的方向扯，结果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