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安静的像一座沉重的纪念堂，没人能突破心中那道叫敬畏的屏障，在这里喧哗。
哪怕是正常讲话交流，也不敢。
除了风声和雨声，虫鸣和鸟语，仿佛一切的语言都是对这些英雄的亵渎和打扰。
所以，陈小玲只能在外头比划。
李小川把手里的托盘交给那个甜美的女孩，冲她点点头。
那女孩报以她微笑，意思是，你去吧。
李小川看了这女孩的病案才知道，这个女孩戴的是假发。
她的头皮被敌人生生扯下了。
她也不是天生的聋哑，更不是生来就需要终身挂粪袋。
但她却是这里所有病患里最幸运的。因为她还活着。她的父母还有女儿。
李小川向她比划了个明天见的手势，这才跟着陈小玲离开。
远远的就见上次送向红离开的那辆车停在门口。
李小川那个高兴啊，他以为向红回来了，几步就窜了过去。
司机还是个熟人，就是调侃李小川把车底手段低级那个家伙。
他看李小川兴致勃勃，急不可耐的样子，顿时就笑了：“能出去了这么开心啊？”
李小川一愣：“你不是送姓向的那位女士回来的吗？”
司机道：“不是啊，我接到的命令是送你出去。”
李小川刚刚怒放的心花被泼了一盆冷水。
司机催促他道：“你快去收拾一下吧，上次不是还想蒙混过关嘛。这次可以大大方方的了，怎么还不高兴？”
“唉……你不懂。”李小川做西子捧心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既然不是向红回来，那需要他亲自出马，非他不可的只有三海帮的事。
三海帮上次被他收拾的不轻，二夫人那人，单看她对付大姐全家的狠辣，就可以知道，她不是吃素。
那这个时候，需要他出面的事，只有白桦。
他离开时，白桦就已经病入膏肓，这时通知他出去，估计她情况不好。
司机说他不高兴，谁妈快死了能高兴？
李小川两辈子都不爱离别，不管是出门还是干什么，抬脚就走。
想到白桦，他拉开车门就上了车。
司机诧异道：“你不回家打声招呼？”
陈小玲也走到车窗边：“哥，你就这么走了么？不和爸妈说一声。”
李小川道：“说一声又能怎样呢？平白的惹爸妈挂牵。你回去告诉他们一声也一样。”
陈小玲恋恋不舍：“哥，那你早点回来。”
李小川摸了摸她的头：“你帮我告诉恬恬一声，我出门几天，暂时不能去她那里帮忙了。”
恬恬就是那个安静的小院里的小姑娘。
不提她还好，提起她陈小玲的心都要揪起来，她紧紧握着李小川的手：“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陈小玲不知道李小川在做什么，但是看庞虎的样子，猜也猜得到，必是非常危险的。
她害怕，怕李小川也变成小院里那些人的样子。这可是她亲哥，她会心疼死的。
“乖啦。”李小川安慰她：“心放肚子里。哥不会有事的。”
可陈小玲依旧紧紧握着李小川的手，不肯撒开。
她不想让李小川看自己哭，眼泪憋的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小玲听话。”李小川脾气极好此时也有点要破防。他最讨厌的离别就是这样。叽叽歪歪的。
他强行把陈小玲的手掰开，迅速升起了车窗，向司机道：“走。”
司机看了一眼两手扒着车窗玻璃的陈小玲，狠了狠心，一脚油门……
“哥……”陈小玲一个趔趄，差点被闪倒在地，望着绝尘而去的车位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车子把李小川送出二门就停了。李小川这才知道，这只是内部摆渡车。
没有这车，里头的人出不了二门。
真正接李小川的车子已经在二门外等候。几乎还是原班人马。
老黄、老金、李洋以及正副两个保镖队长。
李小川推门准备下车。
“那个……”摆渡车司机忽然转头：“其实，你藏在车底下蒙混过关那一招，在有些条件下还是可以尝试的。”
李小川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这个。但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谢谢！”李小川由衷感谢。
那司机也跟着李小川一起下了车，站在原地，稍息立正，郑重向李小川敬了一礼：“保重。”
李小川那泪失禁体质啊……
他连忙转身，上了来接他的车子。
车子出了疗养中心大门，一路前行。半路不时有汇入车辆加入，很快就分不清哪一辆是李小川乘坐的车子。
等李小川舟车辗转终于赶到扭城，白桦已经静静躺在冰棺里，就等他这个儿子来颁发讣告，然后举丧了。
二夫人请了高级入殓师。将白桦打扮的端庄得体。这大概是白桦这辈子最漂亮的时刻。
李小川泪失禁体质，动不动就泪水涟涟。当年掀了蒋芳，他还大病一场。
同样是干妈，这次面对白桦的遗体，他神奇的感觉非但不悲伤，反而还有几分释然。
白桦这辈子虽然短暂，差一岁才六十岁。但她此刻躺在这里，除了临死没能见到周明月的儿子以外，其他也算无憾。
人在江湖，她这也算少见的善终。
关于她的身后事，李小川只在媒体面前露了一面，其他都是二夫人操持的。
白桦接任三海帮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有李小川这个抓钱手，有她自己的军火走私团伙。
三海帮的发展可以说日新月异。如果她不死，下一步就是涉足正行。将三海帮洗白。
这事虽然没在明面上提过，但帮中骨干人人心知肚明。
倘若三海帮脱离灰产，成功洗白。他们所有人的身价都将不可同日而语。
白桦此时死，可以说死在了哏节上。所有人都是真心痛，真伤悲。
痛自己的前程，悲白桦怎么就死了呢？哪怕她再多活两年呢。
那种悲痛抓心挠肺，悔不当初，真的一点不掺假。
葬礼上那些平时难得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大佬们，哭得个个跟死了亲爹一样。
所以说，人在很多时候都是非常浅薄的。他们随风倒，跟着南大小姐造反时，都没考虑过白桦的死活。
白桦真死了，他们才发现没有白桦是所有人的一大损失。
他们是在哭白桦吗？他们哭的是自己。
但别管哭谁吧。白桦的葬礼办的场面宏大，远超当年南三爷的葬礼很多倍。有钱嘛。
李小川作为白桦的儿子本该守灵，但他被那些人的哭声吵的烦不胜烦。
他本就不在乎世俗眼光，索性就待在南家庄园的大厅里躲清静。
“舅爷……”马馥雅从大厅后摸进来，走到李小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