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大厅里，唯有莳也掷地有声的声音，而她指责的，是萧丰年。
萧樾望着莳也，漆黑的眸子里蕴着情绪，不过，当察觉到萧丰年陡然凌厉的气势，他便大步上前，挡在莳也面前，声音暗哑：“明天去团结村，今天早点歇着吧。”
萧丰年深吸一口气，看着萧樾，气笑了：“听这意思，你们两个都是知情人？”
不等萧樾回答，他又看向莳也，眼神复杂，带着浓浓的失望。
“在燕都时，你是出了名的乖巧懂事，街坊邻居谁不夸你？”
“去了趟西北，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个儿一刺儿头！你瞅瞅你现在这脾气，说不得碰不得，到底是跟谁学的这副德行？咱燕都这地界儿，向来讲究个规规矩矩、本本分分，你别把在外面染上些歪风邪气带回来，把以前的好模样儿都给丢咯！”
“小也，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萧丰年语气低落，看着有些后悔了。
他倒不是后悔收留莳也，而是后悔当初让她前往西北，这才多久？人就变了。
萧樾长眉一蹙，神色冷了下来：“她都是为了我，你想骂就骂我。”
萧丰年看着两人，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你也变了，阿樾，曾经的你温柔知礼，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好孩子，什么时候对待长辈用过这样的态度？”
莳也嘴角一抽，瞥了萧丰年一眼，心道：林萧，你骂人真高级。
这不是摆明了说她是一颗老鼠屎，去了趟西北，把萧樾都给带坏了吗？
佟沐珍上前，平心静气道：“我觉得小也说的没错，你刚刚质问阿樾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他会为了当萧家的孩子，用什么手段迫害别人？我告诉你，不可能！”
说完，她又道：“阿樾是我养大的，他的脾气秉性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有事，等到了团结村再说，今天已经不早了，都回去睡觉。”
佟沐珍推了萧樾和莳也一把，让两人上楼，她则与萧丰年互相对立，剑拔弩张，看样子两人要彻夜不眠了，不仅仅是为了萧樾的事，还有这段时间积蓄的情绪。
萧樾回头看了一眼，没停留，带着莳也上了楼，却没把人给送回房间，反倒是带着她去了自己的房间，莳也半点迟疑没有，跟着他就进了房间。
一进门，莳也目光就环视了一圈，两辈子了，她这还是头回来萧樾的房间。
哦，也不能说头回，毕竟在西北的时候她也去过萧樾宿舍。
不管是在西北的宿舍，还是在燕都的房间，都秉持着萧樾的个人特色，干净清爽，被子叠的像豆腐块，桌面一尘不染，衣服挂在柜子里都规规整整，寻不出半点杂乱。
“在看什么？”萧樾看着莳也，轻声询问，情绪看着没什么不对。
莳也眨了眨眼，指着角落里从提回来就一直没动过的行李，抿唇轻语：“东西都不拿出来，看来你是随时想着应对今天这样的情况了，是不是不留在这里过年了？”
萧樾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唇角轻轻勾了勾，眉眼间却满是倦怠。
“想过这一天会来，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早。”萧樾轻笑一声，有些无奈。
“我看你倒是应对的很好，应该是重来一回，更有经验了？”莳也揶揄了一句。
萧樾笑意微微收敛，反倒是思索了一下，认真道：“可能是。”
听他这么说，莳也上前轻轻抱住他的腰身，闷闷道：“我知道你不高兴，很难过，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既然在一起了，我就都跟你站在一边，咱们是一伙的，知道吗？”
“一伙的”这个词儿让萧樾有些好笑，像是回到了年少时拉帮结派。
他伸手回抱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察觉到自己喉咙间似有哽咽，长眉一蹙。
两人就这样抱了许久，情绪才平复下来，萧樾摸了摸莳也的脸颊，乌黑的丹凤眼里噙着温柔，眉眼弯弯，声音极柔和：“今晚你在这里睡。”
“啊？这是不是不太好？”莳也眨巴着眼，灵动的眸子却不自觉转到萧樾身上。
这宽肩窄腰大长腿，看着确实眼馋，不过今晚才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要是睡在萧樾房间，让萧丰年和佟沐珍发现，那真是没脸做人了，这个年代还是有些保守的。
萧樾一愣，看着莳也滴溜溜转动的眼珠子，想到自己刚刚的话，只觉得周围声音都消失了，心尖在发痒，须臾，怕被莳也看出脸上不自然的红晕，轻咳一声。
“你的房间太乱，我去睡，你睡这里。”说完，萧樾脚步匆匆离开了房间。
随着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莳也眸子里露出盈盈笑意，怪纯情的。
*
另一边，佟沐珍和萧丰年也回了房间，两人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房间里气氛有些冷凝，没有半点温情。
萧丰年喉头滚动了一下，上前拉住佟沐珍的手臂，轻声道：“我会调查清楚。”
佟沐珍望着他，平静道：“萧丰年，我想听一句实话，如果刚刚我没执意让赵副官把人带走，你会怎么处理夏蓉蓉？还有今晚她说的……你信吗？”
说起这句话时，佟沐珍眼神有些黯然，心底一阵阵抽痛，她至今难以接受。
萧丰年看着佟沐珍，心里也不是滋味，低声道：“睡吧，睡一觉，明天去一趟团结村就什么都知道了，你不是说了，不管真相是什么，阿樾都是我们的儿子。”
佟沐珍敛眸：“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会怎么处理夏蓉蓉？”
萧丰年重情义，和夏晟更是交付过性命的情谊，少时就认识了夏蓉蓉，同样是把后者当做妹妹对待，可惜，夏蓉蓉脾气秉性都不纯良，后来才渐渐疏远。
她知道，真要让萧丰年处理夏蓉蓉，他下不了手，尽管她干了天怨人愤的事。
果不其然，萧丰年迟疑了一下，才沉声道：“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
话落，萧丰年又苦笑了一声：“沐珍，你如今总是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我。”
闻言，佟沐珍抬眸看向他，对上他同样狭长的丹凤眼，神情有一瞬的恍惚，分明长得很像，阿樾集齐了她和萧丰年所有的优点，怎么会不是他们的孩子呢？荒谬。
她摇了摇头，原本想指责的话也没心思说了，转身洗漱干净，上床睡觉了。
萧丰年躺在床上，看着背对自己的佟沐珍，心里也是一阵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