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看了这么久，还不打算出来一见吗？”
男孩的声音回荡开来。
“呵呵呵......别急，这不就来了。”
伴着阵爽朗的笑，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随后，自高高的穹顶之上洒下天光，虚空中凭空升起层层白金色阶梯，柔和的光晕携着暖意开始充斥起教堂中的空间，荡去了遍地的狼藉。
白发老人手拄拐杖，行在光晕之中，慢步走下阶梯。
男孩抬头瞥视，面无表情地给出评价:“骚包。”
刚落地的老校长:“......”
虽然这个词基本没人知道，他也多少年没听谁说过了，但他记性不错，还真就记得这词的意思。
他看了眼男孩稚嫩的面容，捋胡须回敬道:“装嫩。”
男孩:“......”
回得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笑呵呵，一个平静脸，同时收回视线——
点到为止。
老校长沉吟一阵，忽然开口道:“即便气息再怎么一致，你也不是他。”
男孩扬扬下巴:“你可以当成我是。”
“这个倒是可以，不如说比较自然，只要你的记忆......”老校长顿了一下，指指自己的脑袋，“还算得上完整。”
男孩垂眸，回忆了一番，确定没有哪些地方出现断层后，重新抬眼:“完整无缺，至少在有关重要事情的部分上是这样的。”
“有关重要事情的部分......”老校长缓缓重复一遍，冷不丁问道，“她喜欢什么花？”
男孩脱口道:“白、白......”
白色的什么？
月季？鸢尾？扶桑？铃兰？
思索着、猜测着，或许是额前发丝垂下的阴影遮挡了眼部的缘故，男孩的神情显得有些晦暗。
他，好像不记得了......
“是白色百合，你果然......”老人神色略显复杂地叹了口气，“看样子，我也不必再确认另一件事了。”
“什么？”
男孩瞬间恢复平静，好像先前并没有产生一丝的情绪波动。
“就是这个，你的情绪、语调、面部表情都太‘淡’了，”老校长轻轻抚手道，“如果我没有猜错......”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了，”男孩淡淡道，“不错，我的确通过某种手段刻意压制了自己的情绪波动，原因你大概也已经猜到了，我现在......”
“无时无刻不在产生负面情绪。”
老人帮他补上了这点。
男孩闻言，点头表示肯定:“我担心自己会做出些极端的举动，到那时......”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躺在石堆上的某人，并一同忽视掉他身上那些还在持续流血的伤口和那愈发苍白的脸色，将目光落在了他的额心处，或者说是意识海中。
区区重伤而已，不打紧，待会再管也不迟，反正一时半会儿死不掉的。
“到那时，不管我是否毁掉那本书，又是否会对外界造成些大麻烦，这家伙反正都肯定是活不成了。”男孩补充道。
“是啊，是啊......”老校长扭头发问，“你是想借这孩子的身体，嗯，复生？”
“怎么，你打算帮我吗？”
“不，”老校长否定道，“无论是身为校长的职责所在，亦或是我个人的某些情感因素，我都不会允许你抹去这孩子的生命。”
“即使你我相识？”
“即使你我相识。”
一阵长久的沉默。
“真不讲情面，”男孩锐利点评，随后摇头，“你不会以为我要说些‘道不同，不相为谋’之类的话吧？虽然我以前确实想过把这家伙给取而代之，但，我改主意了。”
老校长挑眉:“哦？介意说来听听吗？”
“原因很简单，他做事还算合我胃口。”
男孩说着，又看向许星彦:“我本以为他刚才会寻求我的帮助，但他却选择靠自己慢慢弄出了那个粗糙的法阵，最后还拼着受伤以自身为饵将其完善。呵，左肩，他倒真不怕稍微打偏，被直接贯穿心脏。”
“我想，他应当对自己的计算有着把握。”老人笑道。
“粗鄙，野蛮，愚蠢的办法，那石像每一次发动魔法，都伴随着窗外月亮的异动，他居然没有想过试着朝窗外进行攻击！”
男孩毫不留情地给予批评:“另外，对力量把握粗浅，战斗经验不足，无必要的消耗几近占了三分之一，否则，就算没想到这点，采用他这办法，也不至于等把自己弄伤残后，还可怜兮兮地想要去找他那根碎了一地的可爱小魔杖！”
“一个没经历过多少战斗的孩子，能做到这般地步，天赋已是绝佳，是你的眼光太高太挑剔了，毕竟，如今的世道和那时也有不同，他那本源结晶虽然未被压制，但......呵呵......”
老人笑着摇头，右手中指食指并拢，向前探出，一股七彩斑斓的能量从指尖涌现，源源不断注入了许星彦的额心之中。
他继续说道:“以及，哪怕那时的血月早已铺满了天空，但在凡尔塔斯星空下的人们，又有几人会相信人力可及月亮之上？这是思维的盲区，他未能跳出来，情有可原......”
“不用你为他辩解，我说了，即便愚蠢，他做事也算合我胃口，”男孩瞥向老校长指尖的那股能量，“此外，我觉得这种事情应该由我来做才对。”
“稳住他因消耗过度而快要暴走的本源结晶？”老校长反问道，“你现在还有这种手......”
他忽然顿住，眸光闪烁，视线穿透了意识海的屏障，再度把目光落在水晶书上，喃喃自语:“那些东西原来藏在这里......”
“看样子我的遮掩能力还不错，你居然没能直接看出来，”男孩语气虽仍旧平静，但看得出来，他这会儿心情尚佳，“怎么，心动了，即便知道我现在是想培养他？”
老人收回目光，苦笑一声，倒也不加以否定，默认后缓缓说道:“你可知，在我原本的安排之中，并没有他和他家那小师父的出现？”
男孩眸中闪过一丝波动，又很快被压了下去:“如上次一般？”
“如上次一般呐......”
又是一阵蕴含无数意味的沉默。
“你可以把他们两个藏起来，作为后手，”男孩很快便打破沉默道，“作为，一旦你那计划失败的后手，想必这家伙会很乐意，你......”
老校长抬手打断，双指回收，与男孩对视:“来不及了，有人已经注意到了雪尔城这边的异常。我拦了一下，但拦不了太久，那家伙很快就会得知这边的情况。”
“.......”男孩闭了闭眼睛，默默低头注视着许星彦，“天命难逃......么？”
“呵呵呵，你我在这，谁人敢自称天命？”老人口吻很是嚣张地宽慰了一句，随后苦下一张脸，“就是这下计划几乎可以推翻重做了，我看我还得受累......”
没理会老人的抱怨，男孩干脆道:“回头把原初之石给这家伙。”
老人点头:“可以，只不过贸然定下本源，你就不担心这孩子没了外界压力，把自己放的太过轻松？”
“没事，之后我会忽悠他，顺便给他添把火，说他消耗过大、本源暴动，虽然撑过来了，但留给他成长的时间也缩短了之类的。”男孩淡定道。
“恶趣味。”
“你也不差，马甲怪，现在这张脸让我有够别扭的，”男孩回敬，“慢走，不送。”
话音未落，他自顾自地散去了身形。
孤零零留在原地的老校长:“......”
很好，他也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这家伙，真是有够甩手掌柜的，说要培养，最后还得他来。
老人垂眸看着许星彦。
他待会累着累着，还得试试给这孩子上上课，毕竟，歪的有点厉害。
要是早点发现，把他给带在身边，哪里还会有这种麻烦事？也不对，那样的话，奈芙薇尔那小丫头......
罢了罢了，他先出去接着看戏，一切等事了之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