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灵烟记得，周屹南当时说：“好看，但下次不要这么穿了。”
温灵烟抽出一张湿纸巾，俯下身抬起他下巴，试图给他擦那道红印子，她问：
“为什么？好看就要多穿啊，像哥哥这样，露锁骨露胸膛的，那样女朋友多喜欢啊？”
那时的温灵烟才高一，周屹南大二。
周屹南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真正意识到，跟他屁股后头的妹妹，已经长大了，有了细微的变化。
闻着她身上的香味，他回：“她们没看过我这样穿。”
温灵烟手指蜷缩起来，擦拭的动作也停下来，视线落到他瞳孔上。
那会儿客厅光线较暗，阳台的灯斜斜打进来，在他鼻梁上折出一个浅浅的光弧，温灵烟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们”：他谈过很多。
“没有看过”：只有她看过。
那这是什么恋爱？
还不等她深想，周屹南率先移开了视线，又是那副随时随地沾花惹草的浪样，他笑：“烟烟，你还要这样盯我看多久，哥哥都害羞了。”
“……”
不熟悉他的人会信，但温灵烟不会信，他会害羞才有鬼。
“啊啊啊我好害羞。”
凌心悦假模假样地捂脸，指缝却压根没闭合，两个眼珠从缝隙里瞅她，“你说说，我为你挡过这么多年的桃花，你拿什么补偿我？”
车窗玻璃被人敲响，她转移视线，奸笑一声：“这样吧，你把这个帅逼给我，前任变小舅妈，多刺激。”
差点被水呛到的温灵烟：“……”
刚上车后座的陆祖宁：“……”
他在一个小时前，就收到温灵烟的消息，说是来接他，想问他一些事情，今天工作量又大，他到现在才下来。
知道她们估计等了很久，让助理提前给两人买了的甜点和果饮。
陆祖宁把东西递给凌心悦，品出什么，打趣：“前任？谁的？”
温灵烟咳嗽几声，赶在凌心悦出声转移话题：“小舅，你现在累吗？”
她有个习惯，一紧张，或者想遮掩什么的时候，就会往后薅头发。
陆祖宁注意到了，笑了一下，也不深究，说她想听的：“不累，想知道有关蓝妖姬的什么？”
温灵烟干脆把车子，开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再停下，人钻进车后座，这样面对面谈话方便。
“我听经理说酒吧是周屹南为了一个人开的？”
其实话音很自然，也很平静，不仔细听，是无法察觉出她隐隐外露的情绪，但陆祖宁还是捕捉到了。
“没有那么夸张，他买地皮的时候，还问了我意见，我当时也想知道他怎么就要开酒吧了，他只说酒吧赚钱。”
陆祖宁看她一眼，话头稍转：“我说那我俩一起合开，他说不要，因为他说女朋友想开，想送给女朋友当礼物。”
凌心悦“卧槽”了一声。
温灵烟心脏揪了一下，那是一种迟缓的钝痛，经年累月下的慢性病。
“可是，据我所知，他当时处在空窗期。”
这更刀，空窗期，他还叫女朋友，说明这个前任在他心里很重要，或者他还没追到人，但他很喜欢她。
温灵烟感觉心口堵得发慌。
陆祖宁摁下车窗，让夜风吹走窒息的氛围。
“我当时觉得奇怪，他那副样子不像在追人，所以我会以为他在求复合。”
陆祖宁看向温灵烟紧扣座椅皮垫的手指。
“但是，他当时的前任我认识，是女生追得他，他不甚热络，分手也是对方提的，我还在场，理由是：他根本不爱她。”
周屹南这个人，在外人眼里，确实渣得彻底，渣得明明白白，不主动不负责不热切，虽然那双眼睛看人，总含情脉脉，但永远走不进他心里，这让他更钓了，能把女孩钓得死去活来。
可是陆祖宁清楚，周屹南从来没有跟女人出去开过房。
陆祖宁大学有女朋友，他是认真谈的，做爱也是水到渠成。
他记得那天，他买的套子随手放在了公寓床头柜上，周屹南当时过来找他讨论，一项挺复杂的实践作业，他俩是一个小组的。
周屹南电脑没电了，要充电线，正在查资料的陆祖宁，说自己房间有，周屹南就进了他的卧室。
陆祖宁想到什么，陡然起身往卧室走，就瞅见周屹南，正摆弄那几个方形小盒子。
周屹南甚至还拆开了，挑着眉毛问：“小舅，你真是了不得，一晚上能用这么多小气球，我小舅妈隔天不得瘫痪？”
“……”
陆祖宁把东西从他手里拿走，嘴角微抽，他从这一刻知道，这个花得不行的侄子，根本没有用过这种东西，如果用过，他怎么会问出这么傻逼的问题？
谁一晚上用那么多？那隔日不止小舅妈会瘫痪，他也会狗带。
整整五六盒。
当然，这些事，陆祖宁是不会跟车里两个女孩子说的，太隐私。
“所以，屹南口中的女朋友，我猜不到，直到后来，蓝妖姬正式营业后，我也没见过他送给谁。”
车厢一时静悄悄的，温灵烟连灌进来的风声，都听不见。
陆祖宁：“烟烟，可能这个人本不存在，可能只是他的说辞，你要真介意，你可以亲自问他，你们现在是夫妻，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们现在是夫妻，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温灵烟在跟自己较劲，她可以直接找他，直接质问他，然后得知真相后，跟他大吵一架，再然后呢，她该何去何从，离婚吗？
蓝妖姬的监控视频，为什么能被楚离歌拿到，不是他给的，是谁给的？
蓝妖姬是他为了楚离歌开的吗？
但是，周屹南会回答她吗，他连出国那晚都没告诉过她。
温灵烟胸腔微微起伏，她狠狠掐自己大腿上的肉，不让自己在陆祖宁面前，露出一点脆弱。
荒凉地怎么可能会起死回生？因为野草的影子都瞧不见，风吹过来，只会掀起沙尘，把残骸埋得更深。
大概静默了有十分钟，温灵烟轻声道谢，下车，开门，又上车，把陆祖宁送回万柳居。
车子驶向凌心悦住的小区。
一路上都在观察她的凌心悦，在下车前叹气：“烟，今晚住我家吧。”
温灵烟的电话却响了，备注：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