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军校生，那些军队里的老油条，这会儿也觉得后背凉凉的。
向南当然知道是洛桑动手了。
她的眼神盯着的却不是洛桑，而是英魂碑。
这会儿瞧着英魂碑的人很多，她的举动也不算出格。
英魂碑阴风阵阵，此刻已经不像是烈士纪念场所，而像是一个乱葬岗准备起尸。
那种冷已经冷到了骨子里，张连晖都能感受到一股冷意。
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看清了英魂碑的样子，和底部的东西。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四周，使得本就阴森的环境更加恐怖。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里人多，阳气足，给了人心中无限力量。
“那是什么？”
“军部的人出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英魂碑底下会有这种东西？”
“你们是在豢养虫兽吗？”
......
无数个猜测接踵而至，无论是善意的提问还是恶意的质问，在这个时候都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洛桑无视张连晖要杀人的眼神，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洛桑和向南身上，洛桑刚刚给他做了个手势，场面就变得如此的不可控。
但他好像知道了，洛桑为什么要将人引来这里，恐怕她和樘虫的目标，其实都是英魂碑底下的这只虫吧。
能被帝都的军部高层如此重视的虫兽，张连晖说是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他知道，有些想法从始至终都只能是想法，而不能做出实质行动。
他原先以为自己任期结束，都不会动里面那只虫，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落在了自己手里，更没想到的是，后续的事情如此的戏剧化。
张连晖见到英魂碑下的秘密就这么宣之于众，心里对洛桑这种做了决定就干，不管不顾后果的性子，着实体会到了当初李长空的头疼。
他此刻也知道，军部只能承认这只虫的存在，却绝对不能承认豢养了它。
张连晖的话并没有给这群怒气冲冲的年轻人平息掉多少火气，甚至他们已经猜到，洛桑坚持要来英魂碑和张连晖到了此地不再选择离开的原因，大体都是因为此虫。
“它究竟是什么？”
“看外表有点像黑甲。”
黑甲就是被挖掘队做成替身送回帝都的那只虫。
黑甲太常见了，谁也不知道，军部在英魂碑藏了这么多年的虫，为什么外表这么大众。
队伍沉浸在震撼之中，飓风袭来。
英魂碑内的虫兽发出一声声悲鸣，它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汲取自己的能量和生命。
虫兽的哀嚎声不绝，此刻最坐不住的就是向南和樘虫。
它们此行的目标，好似下一刻就要被洛桑玩死了。
明知道那只虫兽的生命力顽强，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刻的忧心达到了顶峰。
洛桑是真敢杀了它。
张连晖也知道洛桑做事不计后果，这会儿心也跟着提着。
英魂碑周围像是陷入了一片死域，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黑气萦绕。
‘杀了她！’洛桑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张连晖做了个口型，这并不是商量，而是威胁他出手。
他要是不出手对付向南，那么死的就只能是英魂碑底下被束缚的那只虫了。
军部命令要誓死保下送走的东西，他此刻好像别无选择。
一道精神力准确无误地朝着向南攻去。
事情的发展就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傻眼了，没有人能弄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难道这黑雾还能使人失了智？
那也不该是精神力最高的人失智吧？
张连晖的攻击并没有下死手，别人不知道向南的身份，他是知道的，洛桑要是没别的企图还好，一旦有别的企图，而他又和向南决裂，事情就没有转折的余地了。
他倒是收着手，但这手一旦动起来，就不是他想收就能收的。
向南的攻击越发的凌厉，张连晖应付起来都有些吃不消。
他使劲朝着曾经的同事挤眉弄眼，希望她配合一下。
向南的笑容很是讽刺，那部分属于人类的情绪到底还是占据了高地。
她下手越发的重了，甚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形势。
余军还跟着吃起了瓜：“他们怎么动起手了？内部这么不和？”
唐文军一下子就看出了猫腻：“这位女士的精神力等级并不比姓张的弱。”
SSS级精神力者的全力比拼，又哪里是一群小学鸡能看明白的，他们好似就听到了刷刷刷地响声四处炸气，有些离得近一点的，还受到了一些牵连。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瞬间，洛桑一道灵力劈开了向南抬起的右手。
“二对一就不公平了，是不是向女士。”
那只樘虫，此刻正蛰伏在她的衣袖上，等待着时机一击致命。
“你为什么总要坏我好事，你也很讨厌他不是吗？”
向南的语气藏着恶劣，甚至希望洛桑也能给予回应。
“比其他，我更看不惯躲躲藏藏的小人行径。”洛桑直接无视她想要得到的认可和回应，张连晖这个人，确实是个高阶精神力者，但他也确实不太适合坐在军部基地掌事者这个位置上，连洛桑都能看得出来，他做事有些随心，甚至连带兵都有点马虎，性格如此粗糙的人，确实也不值得洛桑夸奖。
所以她也只能开口给予向南否定。
“一丘之貉，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向南的声音很大，极尽的愤怒让她人类的脸庞变得狰狞，再加上精神力与张连晖缠斗，这会儿她的脸上竟然密密麻麻泛起了一层绒毛。
离得最近的张连晖第一个发现了异常。
若说刚刚还留手，这会儿凭着向南不似人类的样貌和与洛桑的谈话内容，张连晖这会儿也没有办法继续骗自己，向南真的是异类。
他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一个异类就一直呆在军部，甚至有点时候，他还觉得俩人算是关系亲近，平常也会关照一些。
想起自己做的那些事，他才觉得，自己安安稳稳活到如今，也可能真的是因为运气太好。
洛桑的话却像是道锁链，“你既然如此愤恨，为什么不早早杀了他。”
向南一顿，她曾经特别想。
没有人喜欢呆在暗处，看着别人享受阳光。
她曾经也觉得能在这片土壤上生根发芽，但是总是事与愿违。
洛桑的问题她没办法回答，甚至自己都摸不清对于张连晖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想他死。
尽管如此，此刻张连晖率先出手，将她心里隐藏的愤恨都激发了出来，交手更是致命，绝不含糊。
她如今外面披着的皮，都被他逼的露了馅，如此，他们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站在虫兽阵营的她，此刻只想杀了张连晖。
洛桑看到了向南的脸色，也看到了她变样的一幕，倒是张连晖，尽管如此，他都没有办法真的下死手。
当初一起战斗的小队，此刻只剩他和向南还留在此地，这么多年的互助相守，他记得清楚，便更没有办法抛却那些记忆深刻的曾经。
“为什么？”张连晖的精神力压着她，偏执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他不明白，为什么向南会对他有如此深刻的恨意。
这么多年的扶持，难道都是假的？
张连晖还记得当年他是队伍里年纪最小的，有一次没有听队长吩咐，被一只变异兽一爪子差点把半个脑皮都剐了，是向南带着人来救了他，尽管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他依然记得当时向南朝他奔来的身影。
向南：“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慈手软。”
心慈手软，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好词，甚至带了点懦弱的意思。
张连晖听着却觉得难受极了，尽管知道向南的状态不对，甚至洛桑同他说的那些，可能都是真实的，他还是下不去手。
可能一报还一报吧。
当初是向南救了他，这条命，确实是他欠她的。
“你知道我最痛恨你什么吗？你什么都没争，可是什么都得到了，队长死的时候，最后一句嘱托也是留给你的，我们两个人无论什么时候被选择，他们第一选的都是你。”
张连晖心口滞了滞，他那会儿才入队，身上天生带着一股不服输的气质，闹了很多笑话，连同队友也跟着收拾了很多烂摊子。
可能真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这番表现反而让人觉得不省心，连队长临死之际，都是嘱托他以后不要鲁莽行事，他精神力进步迅速，队长死前甚至将小队的队长之位，交给了他。
队长没了，那会儿他只觉得崩溃，甚至没察觉到其余人的心思。
“向南，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说？”他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一个自卑又善于隐匿的人，其实很难被人发现，甚至很难开口说出自己内心的需求。
这种不满只会日以继夜，越积越多。
“说？同谁说？”一个既得利益者，怎么说？
她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明明精神力远比张连晖高，甚至比他懂的审时度势，连错都很少犯，但军队的人就像看不到她的位置。
直至几年前，她参加了一个实验。
之后的路，就一去不复返了，那些失败的实验体，一个个消失在她眼前，她拼了命地活了下来，原先地实验基地却被捣毁地一干二净，她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唯一留下的，就是一身虫兽的基因，还有拔高的精神力。
她融合了那个高阶精神力的虫兽，也被同化，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再次回到军部的时候，张连晖已经坐上了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位置，而她，尽管已经成为了SSS级精神力者，可最后留给她的，也只能成为藏在背后的一个人影。
张连晖呼吸瞬间不稳，他好似回想起了她失踪的那些日子，那会儿军部高举创新新人类的旗帜，走虫兽基因融合之路，那些疯狂想要变强的人，不顾自身强度，报名了一批又一批。
他从来没想到，向南会是这其中的一位。
基地曾经说过，以后的基地领导者，一定是一位完美融合基因的人，那是世界上的完美造物，既可以克制虫兽，也拥有人类的思维、外形，新人类的概念一时间风靡。
但是，最终实验被叫停了，甚至一天之间，被摧毁了个彻底。
张连晖愣神间，向南抓住机会就想将人击退。
她的手突然变成了极度锋利的翅，只差一点就割破了张连晖的喉咙。
张连晖反应极快，瞬间就避了过去。
他这一刻，已经体会到了向南的杀心。
洛桑又继续输入了一层灵力，那边的打斗如火如荼，她也不敢懈怠。
向南袖口那只樘虫，终于还是现了身。
它此刻依附在英魂碑的碑身上，它能感觉到，碑身的能量已经开始消散。
洛桑做的手脚明晃晃的，就是要逼它们出手。
“你看看人类，贪生、怕死、无能、推卸，你守着那一点人类的思想，如此痛苦，为什么就不能加入我们。”樘虫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嫩。
洛桑挑了挑眉，它这是对英魂碑底部的虫兽说的？
对呀，底部的虫兽等级并不弱于樘虫，它为何不能有思维，只不过一直是她陷入了固定思维。
英魂碑里面的铁链声又开始‘铮铮’响了起来。
显然，它听到了樘虫的话，但却还是没有开口。
洛桑觉得它应该不会轻信，樘虫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真的是想让它加入吗？并非如此，想要得到它、接着吞噬它才是目的。
虫兽之间，也不是相互和睦的，它们也有对立。
无数个精神力光团朝着碑身砸去，军校生不管这是不是敌对阵营，只知道，眼前的樘虫就是害得它们落入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
碑身无数个精神力刮痕赤裸裸地呈现，樘虫见此，早就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底下的虫兽痛苦的哀嚎，更是引起了军校生一波又一波的攻击，碑身的伤最终落在了它身上，一道又一道。
那些人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虐杀，他们甚至觉得痛快。
虫兽，天生的敌人罢了，即便是杀再多，也是活该。
洛桑没有阻止也没有添火。
下一刻，她似乎听到了来自地狱的悲鸣：“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