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言不答反问：“什么方子？”
隋郎中“嗐”了一声：“就是妇人调理身子的。可见后宫的日子没那么好过，不然放着那么多太医不问，怎么会巴巴地问到我这儿？”
“那方子可有问题？”
“问题倒是说不上，”隋郎中说，“不过就是太医们的老毛病了，用药一再斟酌，一味只求稳妥。想要见效，怕是得服上个一年半载。”
叶清言没说话，想着一直也没听说林知许的身子有什么异样。
隋郎中接着说道：“那太监听说方子没问题，又问我有没有什么秘药，能叫妇人尽快有孕的。”
闻言，叶清言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给他了？”她问。
“自然给了。”隋郎中说，“只是求子而已，又不是要去害人，有什么不好给的？更何况……”
他“嘿嘿”笑了两声：“宫里的人出手真大方啊！”
叶清言不由失笑，只是很快便垂下了眼眸。
林知许刚生下皇子几个月，就又是调理身子，又是来求秘药的，全然是一副想要尽快再怀孕的样子。
她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
“娘娘，您……未免也太着急了些。当初诞下小皇子的时候，您的元气受损，还是再养些时候为妙。”
看着林知许将药丸服下，重明忍不住说道。
林知许笑笑：“只是先调理着，就算我想有孕，也不是立时便能怀上的。”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了起来。
孩子一直由乳母和宫女们照料，这几个月下来，她的气色和身材几乎已经恢复到了生产之前。
但她还是一眼便能看出来差别。
若不是战事紧张，这会儿宫中应当已经开始准备选秀的事宜了。
后宫里永远不缺美人，等新人进宫，哪怕她依旧年轻，也成了老人，一月都未必能见到皇上几面。
她需要未雨绸缪。
“将慧伦公主前几日送来的琴谱拿来。”她吩咐道。
重明应了一声，却没有立时离开。
林知许挑挑眉：“还有事？”
重明踌躇片刻，低声说道：“娘娘若是得了空，奴才让乳母将小皇子带过来吧。”
“外面天还冷着，抱来抱去的，得了风寒便糟了。”林知许说，“乳母带的极好，不必来回折腾。”
但重明依旧没有动弹。
她这才看向他：“是不是又听到什么了？”
重明低下头：“只是些无关紧要的话罢了。”
“能叫你当面提醒我的，怎会是无关紧要。”林知许淡淡说道，“你听到了什么，尽管同我说便是。”
“奴才听见有人议论，说娘娘不喜小皇子，对他十分冷淡。”重明说道。
林知许怔了片刻才笑出声来。
“我拼了命生下的孩子，会不喜欢他？”
“可自从小皇子出生之后，娘娘从未抱过他，也没有去看望过。”重明说，“哪怕是乳母抱过来，娘娘也只是远远地看着宫女们逗小皇子玩。”
既然已经开了头，他便不再遮掩了：“娘娘，这些风言风语，若是落到了皇上的耳中，怕是又要惹出事端来。”
后宫里已经近五年没有孩子出生了。
小皇子出生之后，皇上分外欢喜，经常会亲自过来抱小皇子。
这是好事。小皇子的年纪太小，哪怕皇上再宠爱他，也不会有人将他视为威胁。
等再长大些，分上一块富庶的封地，说不定还能在新帝即位之后，将娘娘也接过去。
这种时候，娘娘对小皇子的冷淡便分外不合时宜。
前次因着崔夫人一事，皇上已经对娘娘生出了不满，若再得知娘娘不喜欢自己的亲生儿子，说不定就要借题发挥。
林知许沉默半晌，最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以后每日未时让乳母将小皇子抱过来，在这里玩两个时辰吧。”她说。
“奴才这就去吩咐。”重明说道。
“顺便将琴谱拿来。”林知许又说了一遍。
重明应了一声，退出门来。
娘娘不喜欢小皇子。
即便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她也不喜欢。
每次见了小皇子，娘娘也会笑，但那笑容里总是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和惋惜。
当初有孕的时候，娘娘日日都拿着针线，给孩子缝衣裳，做鞋子，绣帽子，可等小皇子生下来，那些娘娘亲手做的衣裳，都被束之高阁，一件也不曾给小皇子穿过。
重明不知道寻常母亲是如何对待孩子的，他只能猜着，是当初生产时的痛苦，让娘娘下意识想要远离这孩子。
可这又说不通，若当真是因为害怕，为什么娘娘现在又找了那郎中买秘药，想要尽快有孕呢？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按着林知许的吩咐，将琴谱取了过来。
……
霍虎的接连战败，令皇上分外愤怒。
而朝中有人提议让叶明善带兵，更是火上浇油。
皇上看向叶明善，他的面色平静，并未表态，但越是这样，皇上便越觉得他在筹谋些什么，而且开始怀疑，当初他那么痛快便交出兵权，是不是就在等着自己再求他回来。
甚至他一度曾想过，叶明善会不会私下与铁勒部相勾连，一手促成了眼前的局面？
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但他又实在怀疑。
而几个皇子在这种时候，不想着如何为他分忧，私底下竟还小动作不断，这难免让他更加心烦。
三皇子和贵妃被他敲打几回，算是低调了些，但与此同时，四皇子偏偏又跳了出来。
五皇子和皇后倒是老实安静，但越是老实，他的心中便越是不安。尤其是皇后，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太了解她了。
她一定在筹划着什么。
春风料峭，皇上只是在御花园里愣了一会儿神，头便被吹得有些痛了。
他抬腿朝着聆音殿走去。
小皇子正是可爱的时候，胖乎乎白生生的，宫女一逗便咯咯直笑。
才一踏入殿门，一阵琴声便传了出来。
皇上怔怔地听了片刻，猛地推开门走了进去：“阿容！”
林知许微笑着抬起头来，仿佛没有听见他叫的名字：“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