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并没有生气，只是用双手紧紧地护在胸前。
见状，叶清言在陈钰笙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陈钰笙便让丫鬟去马车里取衣裳过来，几人先将她带进了包厢。
“你当真打算生下这孩子？”叶清言问道，“方才你也听见了，程炜说若是男孩，便叫你们母子分离，若是女孩，他怕是根本不会认下。”
女子惨然一笑：“我还有什么别的出路么？”
“我被程郎……被他买下的时候，就已经是他的人了。他说会娶我，我信了，将身子给了他，可再想想，哪怕他让我做小妾，让我做外室，我难道就可以拒绝吗？都是一样的。”
她万念俱灰：“只是我还是恨啊，恨他骗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没有钱，就只剩下了一点真心，他还要骗了去。”
丫鬟送了衣裳进来，那女子道了声谢，转到屏风后面换上，出来之后便告辞了。
临走之前，叶清言还是对她说道：“只要你想，就会有别的出路的。”
女子怔了怔，慢慢地对她福了福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气氛有些沉闷，陈钰笙最先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本分外讨厌李玉嫣的，一心想看着她倒霉，但眼下她我又觉得她可怜。”
“因为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李玉嫣了，她被程炜变成了另一个人，没有自我，以程炜为中心活着的人。”叶清言说。
她的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李玉嫣是好人吗？当然不是。几年之前她便能仅仅因为嫉恨，就一直折辱许亦凝，甚至将人往死路上逼。
但今日看着她小心讨好程炜的样子，叶清言忽然又觉得，当初或许一刀了结了她更好。
“别想太多，”叶时言说道，“到如今这个地步，每一步都是她自己选的。”
她曾经也参与其中，甚至比叶清言所知道的更多：“李玉嫣一直比旁人有更多的选择，哪怕是现在，只要她想要脱离程炜，有幽亲王府为她撑腰，她轻而易举便能做到，只看她想不想罢了。”
“我看她还挺乐在其中的。”叶俞言嘟囔道，“你们没瞧见她挽着程炜的胳膊时有多高兴吗？时言，以后你不准说我脑子不好了，我若是脑子不好，李玉嫣就是没有脑子！”
几人都笑了起来，屋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又说了一会儿话，叶清言她们便同陈钰笙道了别，各自回家。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锦绣高高兴兴地来叫叶清言起床。
“小姐，冯公子来啦！老爷今日也在，正在前院同他说话呢！”
她一边服侍叶清言更衣，一边说道：“原来冯公子就是今年的探花郎啊！知道是他，奴婢回忆了好一会儿，怕当初在长风镇的时候，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惹他生气呢！”
叶清言笑着摇了摇头：“冯哥哥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就算你说了，这么久过去也早就忘到脑后了。”
梳洗之后，叶清言便带着锦绣一起去了前院。
但等到了前院时，却只见到了叶明善一人。
叶明善的脸色不大好看，见她来了，对她招了招手。
叶清言走过去，叫了一声“父亲”，问：“冯哥哥已经走了么？”
叶明善“嗯”了一声：“他是探花，自从放榜之后，便自然有人会找他。”
想到方才那小子的话，叶明善又哼了一声，颇为不爽。
看出他的神色不对，叶清言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想必是上面有人招揽冯向凌，而他也没有拒绝。
想了想，叶清言说道：“冯哥哥也是从长风镇出来的，无权无势，能走到今天，全靠着自己的努力。可到了官场上，自然与从前不同了，他想要寻一个靠山，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叶明善冷笑：“官场上独善其身确实不容易，但也不是不能走下去。那孩子有些太急功近利了。”
叶清言对此不予置评，只说道：“路都是自己选的，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会去劝劝他。”
如今朝中的局面越发扑朔迷离，一旦跟错了人，很有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劝了也未必有用。”叶明善摇头道。
他没再多说，只是看着女儿，心中一时百感交加。
这些年里他一直留在京城，与叶清言相处的时间，早已超过了与亲生儿子相处的时日。
在他心里，小言还是那个被娘按在水盆里搓了澡，委屈得眼泪汪汪，见了他就张着胳膊要他抱的小女孩。
可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已经成大姑娘了。
甚至还被人惦记上了。
想到这里，叶明善对冯向凌又多了几分敌意。
那小子，原来早早就对小言存了这种心思！
说什么等自己功成名就，一定会上门提亲——他同意了吗？他点头了吗？他答应了吗？
小言才十四岁，最起码要再养个三五年，再考虑婚配之事。
一想到婚配，叶明善的心又忍不住一抽。
嫁人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家里有公婆姑嫂，少不得就要受气。可要是没有，小言自个儿要撑起后院，怕是又要受累。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成亲之前装的像模像样的，可成了亲之后，三妻四妾都是常事。小言这孩子要强，偏生性子又软，到时候少不得被人欺负了去，又怕家里担心不肯对家里说。
还有生孩子，生孩子可是从鬼门关走一遭，小言这么小，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叶明善的心突突直跳，连忙将这个念头按了下去。
“你年纪还小，有些事记不得。”他说，“我和你娘商量好了，要将你在家里多留几年，等到了成亲的年纪，就为你招婿，以后一直留在家里，没人敢欺负你。”
“招婿好啊，你别嫌那些上门女婿家世不好，成亲最主要的，还是要看人品。”叶明善说道，“你看凝儿不就是招婿？两人就在你姑母跟前，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多好！”
他的话题转得太快，叶清言微微睁大了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