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同志，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秦昇看到许采办眼中熟悉的贪婪神色，猜到了大概。
那天在国营饭店门口经过，可能遗落了菌菇碎片。
这才让许采办对他念念不忘。
但。
秦昇低估了许采办的野心。
这几天，医院食堂的菌汤卖得十分火爆。
就连他媳妇，都一连喝了两天，直到孩子流鼻子说太补了，这才停下来。
而他记得，当天秦昇筐里装的就有野生羊肚菌。
许采办并没想过，供应食堂菌菇的人，就是秦昇。
毕竟供应医院食堂的那位老板，一天能供应一百多斤，秦昇一个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的，怎么能跟人家比呢？
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小兄弟，你是不是在卖菌菇？”
许采办也没绕弯子，直入主题。
秦昇诚实地点了点头。
“对。”
马上就要见到叶经理，与国营饭店达成供应合作。
他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而许采办见他承认，心花怒放，强忍着激动搓了搓手，再次问他。
“小兄弟你一天能采摘到多少菌菇？”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许采办是特意跟着叶经理，来谈菌菇供应合作的。
他知道，石主任是看在和叶经理情义深厚，这才愿意分饭店一杯羹。
有钱大家一起赚。
可他赚不了啊！
所以。
他打算先和秦昇谈下一笔生意。
哪怕秦昇每天只能供应十斤，他压到半价，卖比石主任介绍的那位老板开的价格，每斤低五毛。
叶经理一定会给他放权，让他赚这笔差价。
反正也不影响饭店，与那位老板谈的大批量供应合作。
实情归实情，跟眼前这个年轻人，自然是另一套说法。
“小兄弟，我见你穿得很朴素，想必家里也很缺钱花用，这才想要卖菌菇卖些零花，你是听说医院食堂在卖菌汤，特意想卖到医院食堂来的吧？”
“不是。”
秦昇依旧实话实说。
但许采办却露出一副“我懂你”，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这让秦昇有些无语。
他如今和国营饭店合作的方式，早已是今时不同往日。
根本不需要过许采办这一关，直接与叶经理合作。
因此，也不打算在许采办身上浪费时间。
“这位同志，我约了人，借过一步。”
“小兄弟，年轻气盛是好事，但负责供应医院食堂菌菇的老板，人家一天能供应一百多斤，早已经没有你效仿喝汤的份儿了。”
许采办梗起脖颈，神情倨傲，故意装作很牛逼的模样，吓唬着秦昇。
“实话告诉你，我是大饭店的采办，姓许，专门对接你们这些卖山货的还有菜贩子，我给你指条明路，你这可是遇到贵人了，错过这村可就没我这店了。”
一斤能坑一半的货款。
真，贵人。
富贵自己钱包，践踏他人劳动。
秦昇经历过对许采办爱搭不理的时期，像这么对他死缠烂打的情况，还真是头一次见。
但他也没有给情面，干脆全盘托出。
“不好意思啊许采办，你说的负责供应医院食堂菌菇的秦老板，就是我。”
秦昇说完，往旁边迈开一步，越过呆愣在当场的许采办，扬长而去。
来到餐厅里。
位于靠近窗口处，坐着一个四十左右，身材高大，穿着笔挺深蓝色西装的中年男子。
他此时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桌上摆着一杯热茶，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报纸上的内容，看个不停。
只是他不时地推一下银框眼镜，看一眼左腕的手表，暴露了他不是来这里喝下午茶看报纸的客人。
而是在等人。
“您就是叶经理？”
秦昇走上前，含笑着伸出双手，自我介绍着。
“我叫秦昇，卖山货的，是石主任让我来这里见您的。”
“秦老板谦虚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秦昇说的，都是亲手采摘了菌菇的话。
反正这么大的供给量，看泥沙和木屑分布不一，还全是野生的。
一看就知道秦昇手底下，至少养活了上百人去搜山摘菌菇。
山里这种喊一嗓子，能够召唤上百人的地头蛇，不容小觑。
叶经理笑眯眯地伸手，紧紧地握住秦昇的手。
不等询问，便自报家门。
“我是国营饭店指导经理的外聘人员，大家都叫我叶经理，我和老石是发小，这才有机会跟秦老板坐在一起谈生意。”
反应过来的许采办，追上来时。
就看到平时在人前严肃板正的叶经理，正与秦昇紧紧握着双手，笑得和颜悦色。
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
“我草！”
许采办再次愣住了。
他刚才以为秦昇是在吹牛，没想到，秦昇说的是真的。
给医院食堂供应菌菇的，竟真的是眼前这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
秦昇和叶经理这边寒暄完，刚要落座。
叶经理看到说去抽根烟的许采办，着急忙慌地跑回来，立即对着秦昇比划着许采办。
“这位是饭店专门负责对接食材的许采办，往后就由他来负责称重统计秦老板你送的菌菇，许同志，快来，这位就是我们今天要谈合作的那位秦老板。”
面对叶经理的招呼声，许采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不得不庆幸。
虽然他没相信秦昇吹牛皮的话，但秦昇也没给他报价的机会。
不然的话，叶经理每斤羊肚菌给付十块钱，他开价只给五块，他利用饭店的招牌吞货款的事。
可就露馅了！
“许同志？”
叶经理见许采办僵硬地站在原地不动弹，不解地又招呼了一声。
许采办赔着笑脸走上前，一把握住了秦昇的另一只手。
“哈哈，秦老板，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果然没看走眼，来来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许采办……”
“秦老板你叫我小许就行。”
许采办松开手，赶紧亲自给秦昇倒茶敬茶。
秦昇看着昔日拿鼻孔看人的许采办，如今谦卑的像变了个人，面对递过来的茶杯，暗叹一声。
小许，你这么谄媚，让我都有点儿不忍心揭发你的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