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声音嘶哑，又带着些许哽咽，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孺慕之情突然就这么爆发出来。
其他众人更是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他们都曾在各种渠道见过李博士的照片。各个时期的都有，要说陌生，也就是从没见过活的本尊而已。
如今突然乍见，让他们都有些猝不及防。
只有那几个最初找到李博士的弟子，才没有露出那样的神情，相反，他们都有些自豪的挺了挺胸，很自然的走出，来到李博士面前，亲昵的呼唤着：“十八子爷爷！”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修炼，李博士早已恢复很多，至少也有着中年人的模样，头发乌黑发亮，说他是爷爷，都几乎没人信。
“你们……”李博士看着眼前众人有些不知所措，又想到曾经从玄九，王教授他们那了解到的事情，他很快恍然大悟。
……
经过短暂的调整，除了赫尔兹之外，大家也都很快回神，快步向前，凑到李博士身边不断询问着，以解自己心中的疑惑。
还好这间实验室不小，大家如此一窝蜂的站立，依然没有那种逼仄感。
赫尔兹远远站着，看着眼前大家这么簇拥着李博士，这个自己曾经名义上的养父。
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应该责备对方不负责任的离开，还是感激对方，为了自己的自我牺牲，还是……
他站在人群的最后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褶皱。实验室明亮的灯光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错在地面上，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的影子孤零零地落在边缘，与那些簇拥着李博士的热闹身影格格不入。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思绪不自觉回到那时，两岁那年，他一大早起床找不到爸爸……
又回到更早的时候……在那里，那个王座上，爸爸轻柔的抱起刚出生不久的自己……
得益于这些时候的不断修炼，他能感觉到，自己如今回忆过去，小时候的事，愈发清晰起来，完全没有普通常说的越长大越记不清小时候的事这一点。
只是越记得也就越难受……很多东西，特别是对他来说，很多事情，遗忘，要比记得更让人舒服……
赫尔兹的手指反复摩挲着袖口的褶皱，指尖被布料粗糙的纹理磨得发疼。实验室里众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团杂乱无章的线团，将他困在原地。他望着李博士被众人簇拥的身影，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中走马灯般闪现：父亲抱着他在月光下看星星；在遗迹里躲避危险时，父亲将他紧紧护在身后……
可后来，父亲却像一阵风，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到底为什么离开？真的是为了保护我，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赫尔兹在心底反复质问，虽然在这段时间的调查中，他早已知道了真相的大概。但是没有亲耳听到本人的述说，他心中的疑惑依然不减。
双腿像是被钉在地上，想要向前，却又被莫名的恐惧和犹疑束缚。他害怕面对李博士那可能陌生的目光，害怕听到令人失望的答案，更害怕这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
实验室的灯光有些刺眼，赫尔兹眯起眼睛，看着李博士微笑着回答众人的问题，那熟悉的笑容让他的心猛地揪紧。
“也许他只是没认出我现在的样子。”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像黑暗中的一丝微光。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赫尔兹开始缓慢地挪动脚步，一步一步……，像在逆风中前行。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依旧围绕着李博士问个不停。当他终于走到人群边缘时，却发现自己被层层叠叠的身影挡住，难以靠近。他张了张嘴，想要喊出“爸爸”，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让一下，请让一下。”赫尔兹鼓起勇气，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道。
“挤什么挤？挤什么挤？……”
前面的人不明所以，一边反驳，一边依然探着头看向李博士。
周围异常嘈杂，赫尔兹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中，直到六折波看到他的举动，这才出声提醒大家让开一条通道。
直到这时，众人这才注意到赫尔兹的举动，只是大家都不明白，一样要找李博士，为什么赫尔兹一定要挤上前，带着疑惑和好奇，大家不自觉的为他让出一条路。
赫尔兹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李博士面前，心脏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膛。不像大家那样侃侃而谈，有种见明星的粉丝既视感。
赫尔兹依然在踌躇，几番张口，都没能说出那两个字……
“爸爸！”赫尔兹终于喊出了声，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有些变调。
李博士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满是困惑和不解，他上下打量着赫尔兹，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你是……”李博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陌生感。
周围的人顿时炸开了锅，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小赫怎么了？为什么喊李博士爸爸？”
“李博士的养子不是金发？”
“难道……”
……
赫尔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李博士陌生的眼神，眼眶瞬间湿润。
那些曾经坚信的情感，在这一刻仿佛都变得摇摇欲坠……
还不待赫尔兹和李博士进一步表示，看时机成熟，玄九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
他看向赫尔兹，温和的说道：“小赫，拿掉玉佩，先交给小波。”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赫尔兹一时没听到师父的话，依然在那里感伤……
看着他这副模样，玄九有些心疼，没有再言语，而是以眼神示意六折波赶紧行动。
六折波会意，上前亲拍赫尔兹肩头，先让他看向自己，再轻声细语，复述一遍。
赫尔兹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个方式。只是……
他看向周围，如今可以说，玄门所有人，包括王教授他们都在，那……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必要在这样的场合，揭示自身最大的秘密？
“放心，我和阿九都会帮你看着。”六折波低声说着，鼓励他去做这件事。
毕竟，赫尔兹有着必须做的事，跟随他的人，也必须知道他是阿卡尔族的事实。不然后续根本无法继续下去。
而直到今日，六折波和玄九除了培养赫尔兹，培养大家，也在不断考验大家的凝聚力，不仅仅是相互间的，还包括对阿卡尔族的态度，对，赫尔兹的态度。
如今既然玄九已经掌握答案，明确支持赫尔兹展现真正的自己。那也就是说，在场所有人，都已经通过之前的所有考验，正在面临这最后的考验。
而这，也是对赫尔兹自身的考验。
犹豫再三，赫尔兹最终还是在六折波和玄九，不断鼓励的眼神下，鼓起勇气，探手拿出那枚一直悬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赫尔兹和六折波的对话虽轻，但是毕竟这里大家都是有修为的人，听力都不差，所以依然都听到了。
只不过两人语焉不详，让大家都感到云里雾里的模样，所以，此时，大家都停下对李博士的好奇询问，一眨不眨的看着赫尔兹，屏息凝神，静静等待着“答案揭晓”。
就连李博士也好奇的看着，不想出声阻止，或者打扰他们。他总感觉有不得了的事要发生了。
在大家的注视下，赫尔兹慢慢拿下玉佩，他动作很慢。不是因为拿起来不方便，而是他此时还非常不确定拿下后会面临什么后果。
只是……无论怎么缓慢，总有完全拿出的时候。更何况，六折波可没有那种心理负担，所以刚看到赫尔兹抖着手递出的玉佩，六折波便快速接下。
也就在六折波拿过玉佩，赫尔兹刚刚脱手之际，大家眼前，刚刚还和大家一样黑发黑瞳的赫尔兹。
瞬间变成了金发碧眼。
而且那金发如同太阳一般，璀璨夺目，在光线下，自然泛着点点金光。赫尔兹的发质不算多么硬质，相反，他发丝偏细，柔顺的垂落，看上去更给人一种移不开眼的美感。
他的眼睛，是那种宝石般的湖蓝色，剔透玲珑的感觉，纯粹而深邃，这让原本就看着冰肌玉骨的他，愈发显得超凡脱俗。可以这么说，按上两个雪白的翅膀，任谁都看着像神话故事里的丘比特或天使……
“小，小赫？”
李博士看着这样的赫尔兹，脑海里都是赫尔兹刚才称呼他爸爸的声音……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自觉的想起两岁时的赫尔兹，那圆润的小脸蛋，肉嘟嘟的小身子……
几乎是一种本能，他张口呼唤，带着疑惑，带着不确定，又带着期待……
其他的大家，也没好到哪去，几乎是看到赫尔兹如此模样的瞬间，全部反应过来：有的想起六折波和玄九之前一再的对赫尔兹的“特殊关照”；有的想起赫尔兹在第一次看到那对阿卡尔族夫妻时的一些反应……
还有……
想到最后，大家看着赫尔兹都有了一致的结论：他是最后的阿卡尔族人，他也是我们的同伴，我们的师兄……
在一阵漫长而混沌的恍惚后，众人像是从深沉的梦境中逐渐回过神来。
然而，大家并没有过多言语，神色平静得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根本无关紧要，不在乎一般。
他们唯一的行动便是，脚步放轻，悄悄离开了实验室，然后自觉地朝着广场的方向走去，到了地方，各自找位置静静坐下，安静地等待着玄九前来开会。
看着大家如此平静且一致的反应，赫尔兹心里愈发忐忑不安起来，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他在犹豫，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跟着众人前往广场，还是独自留在这寂静的实验室。
就在赫尔兹内心纠结万分的时候，六折波来到了他身边。
像是察觉到了赫尔兹的不安，他很自然地伸出手，牵起赫尔兹的手，温柔地说：“别担心，一起过去吧，一切都会好的。”
赫尔兹抬起头，迎上六折波坚定的目光，嗫嚅着：“我……我……，如果……如果……”
六折波轻轻捏了捏赫尔兹的手，安慰道：“放心，阿九和我都站在你这边，不会有事的。”
在六折波的一再鼓励下，赫尔兹深吸一口气，逐渐放下心中的不安，他看向六折波，心中涌起一丝依赖，吞咽着口水，他最终鼓起勇气，跟着六折波缓缓走出实验室。
玄九静静看着这一幕，直到看不到赫尔兹离去的身影，他这才转过头，看向李博士，几步来到李博士身边， 见他眉头紧锁，怔怔的望着赫尔兹离去的方向，就好像一座望子石，完全失去了意识一般，轻声一叹，安抚道：“李博士，先别急。很多事情必须一步步来。”
李博士听着玄九的话，逐渐回神，他看向玄九，眼中是感激，是愧疚……
他很清楚，这就是李赫，当年他捡到的孩子，只是……
“唉……”一声轻叹，让他心中沉重，当年他完全是迫不得已。
小赫后来怎样？他也无法得知。如今看到他这样，想来即便过程曲折，结果还是好的。毕竟这些时间接触下来，他也知道，玄师不一般，绝对不是那种一般人……
就是……
“玄师……”李博士心情复杂的看向玄九。
玄九微微点头，神色平淡，并没有直接回答李博士，而是转头先对王教授和章主任说道：“你们先去，一切等开会时说。”
王教授和章主任其实心中并没有他们表面平静，可以说有着惊涛骇浪在那里翻滚。只是即便他们曾经学识渊博，如今也只想到一个词来表达内心的那种感觉：卧槽！
如今听玄九这么说，他们也就不再多问，整理了一下心情，迈步走出实验室，向着广场而去。
看他们也离开，环顾四周，见实验室如今确实已经只留下自己和李博士，他这才看向李博士，轻声说道：“辛苦你了。当年多亏了你。”
李博士皱着眉，眼中是对玄九话语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