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8点。
江宁大学有片梅花主题景观，叫香雪海园，仿苏城香雪海建的，古色古香、幽雅僻静，是情侣们约会的胜地。
初夏时节，月影穿梭门洞，在石阶上映出皎洁的白梅图案。
小桥下碧水湛湛，清风徐来，凉意惹人心醉。
秦诗倚栏驻足，深吸一口静谧，闭上眼：“我答应你了！”
笑容挂在面庞，如皓月挂在长空。
点亮了漆色幽夜。
“不是昨天就答应了么？你可别反悔……”王霁声音里带着警惕。
秦诗双眸弯成新月：“看你这么浪漫，再答应你一次呗！”
咳咳——
王霁白了她一眼：“不就是答应约你老爸聊天么，说得这么暧昧……”
“切！不懂情调！”秦诗噘起嘴，嘴角却又扬起狡黠：“你跟女朋友到底复合没？都快一个月了，没戏了吧？”
小妹妹有个性得很，也不知道之前的话听进去没……
王霁又重复一遍：
“跟你说了的，我跟她没分～”
“没～分～啊！”
“你可别误会……”
“我不是想利用你，如果实在为难，你可以不来的。”
找秦省长帮忙，并不是王霁再访郜宏博的唯一办法。
郜总是正厅级干部，在苏省，王霁认识的厅级干部有好几个，比如发改委白岩、市场监管局谢铭都说得上话。
之所以找秦川，是为了顺便帮他。
或者说，帮他父女。
专项会议后，熊峻给王霁发过消息，让他帮忙调解秦省长跟女儿关系。
作为秦省长生活秘书，熊峻的请求实际上就是省长本人的请求。
王霁愿意帮这个忙。
因为据他观察，秦诗对父亲不像嘴里说的那样抵触。
有时走到她工位后，会看到她悄悄打开新闻，看秦省长相关报道。
也许是长大了，渐渐理解了父母婚姻中的不得已。
只是十几年来积怨太深，又没有合适的调解人，所以一直冷言相向，始终未曾放下成见，以女儿身份跟父亲相处。
王霁发现，自己似乎能做调解人。
甚至是最合适的调解人……
秦诗看似活泼开朗，但由于是单亲带大，对外人明显带着防备。
唯独在王霁面前放得开，敢像亲妹妹一样胡搅蛮缠。
听到王霁的话，她也不生气，漆黑的眸子滴溜溜转：
“较什么真～”
“我不愿意就不来了！”
“我算了一卦，你们要分的～”
“万一灵验了呢？”
“我才21岁，又不着急！”
王霁听出她对见面也有所期待，趁机加把火：“其实你爸爸很关心你，通过熊秘书给我发消息，让我多照顾你。”
秦诗哼了一声：“我不喜欢这种只要工作、不要家庭的人！”
看来火加得还是急了，小姑娘有点抵触。
正想圆一圆，她忽然笑盈盈望来：
“咦，我发现你也是工作狂。”
“那……你除外吧！”
“因为你工作越努力，就越容易分。”
“嗯，这样也不错！”
“请继续努力工作，老板！”
王霁：“……”
昂？
这语气，谁是老板？
20分钟后，秦省长来了，仍旧是坐那辆蓝牌奥迪。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非公务场合，他坐熊秘书的私家车。
王霁提早远远躲开，也没跟熊峻见面，省得他误会、八卦。
按计划，秦诗今天不需要转述请求，正常跟父亲见面就行，王霁不想让她为难，更不想利用她做这些事。
等他们聊完，王霁明天再跟熊秘书提一嘴，秦省长自然就明白了。
没想到……
秦川比想象的还要聪明！
父女俩聊了30分钟，秦诗从园子走出。
对王霁道：“我爸请你过去……我没提到你，他自己猜出来的……”
大领导的嗅觉不是一般敏锐，从蛛丝马迹就能推测原委。
王霁一脸忐忑进到园子，看到秦川就站在小桥上，朝他招手。
等他走近，秦川开门见山问：“你跟小诗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么？”
月光下，面色沉稳。
像桥下波澜不惊的湖水。
猜不出是什么态度。
王霁摇摇头：“不是，我有女朋友的。您不要误会，我对秦诗没别的意思，她对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朋友。”
误会越早消除越好，否则被省长追究，就可以完结撒花了。
他的回答也在保护秦诗，不能让她爸爸瞧不起她。
秦川仍旧面无表情：“哦？你觉得她没别的意思？”
知女莫若父，骗是骗不了的……
王霁略一沉吟，回答：
“其实，我感觉她把我当哥哥。”
“我救过她，她可能对我有亲切感。”
“她很聪明，也很独立。”
“虽然爱开玩笑，但做事有分寸的。”
这是心里话，虽然秦诗口号喊得很响亮，说要追求自己，但也就当着自己面喊。
在公司但凡遇到其他人在场，就跟鹌鹑似的，小心翼翼。
秦川目光如同另一道月辉，在王霁说话时凝洒在他脸上。
听他说完，默默点了点头。
面容却忽而严肃起来：
“你是想利用小诗走后门么？”
“如果是，劝你趁早死心！”
“这种思想很危险！”
“你是个有前途的年轻人，要走正路！”
省长的话语铿锵有力，虽然音量不大，却字字诛心。
王霁本来是想让他帮忙，这时连口都没开就被他批评，胸中蓦地生出一股傲气，昂首道：
“秦省长，您太小看我了！”
“您也小看了腾云！”
“我不用您帮忙也可以成功！”
“但没准有一天，您会需要我帮忙！”
“没准有一天，苏省会需要腾云扛起科技创新旗帜！”
不再理会秦川，转头就走。
脑子里蹦出一句话：「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人要尊重权力、尊重领导，但不需要低声下气。
而且，自己有这个底气！
刚走出两步，脑后传来一声沉稳的叫唤：“小王，等等。”
转过头来，看到秦川笑吟吟朝自己招手，刚才寒若冰霜的脸，像是陡然冰雪消融、春风拂面一般。
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来，刚才只是试探你。”
“我很感谢你今天的帮忙，如果不是你劝说，小诗是不会主动约我见面的。”
“她从小缺乏严格管束，做事容易冲动任性，我怕她会被人利用。”
“但是，据我观察，你是个值得信任的小伙子。”
“希望你能像哥哥一样照顾她。”
等王霁走近，拍拍他肩膀：“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顿了顿，笑着补充：“事先说明，违反原则的事我不答应。”
“那个……我想约夏汽集团副总经理见个面，只见面而已，不需要您托付什么，算违反原则么？”
王霁脑子还有点懵，一时吃不准大领导的尺度是啥。
秦川淡淡一笑：
“只是见个面？”
“那就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