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庆百货公司围着一群人，人群中心站着王振华，以及扛着狍子的老皮匠。
外面站着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再往外是前来购物的人民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将王振华围得水泄不通。
围的不是王振华，而是那只六十斤的狍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狍子身上。
他们都馋肉，从原始社会开始，人类就对肉有着致命的渴望，宁愿被野兽反杀也得吃肉。
这狍子就像一块磁铁，紧紧吸住所有人的目光。
百货公司主任牛占奇很自信，心说这狍子必须留下来，他可以用百货公司的商品当筹码。
虽然王振华的脸色看起来很健康，身上穿的衣服也很好，是个不愁吃喝的同志。
但是，牛占奇有信心拿下他，t他笑着道，“小同志，咱们去我的办公室喝口茶，我有正宗的铁观音。”
王振华点点头，说道：“那多不好意思。”
“那有啥不好意思？”牛占奇搂着他的肩膀，对着人群喊道，“大家都让让，东西跑不了。”
听到这话，百货公司的员工都觉得稳了，牛主任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狍子，于是自发让出一条路。
牛占奇带着王振华来到办公室，反锁办公室的门，笑呵呵泡了两杯热茶。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以及任人宰割的狍子，老皮匠在屋子外面等待。
牛占奇把茶水递给王振华，轻声道，“振华老弟，你有什么要求，都说出来吧。”
王振华想让董秋兰风光大嫁，不能因为她是带着孩子的寡妇，就被张家的街坊邻居看不起。
所以要有新衣服和新鞋子，至少要做到表面风光，现在做新衣服已经来不及。
“牛主任，我想给我妈买新衣服，新鞋子，但我没有布票。”
“跟我来的老人是个皮匠，他有处理狍子的手艺，我要留下十五斤狍子肉。”
说到这，他轻笑一声，“牛主任，我也很久没有吃肉了。”
牛占奇摇摇头，“别开玩笑，那狍子最多出三十斤肉，你怎么能要走一半？”
他仔细想想，道，“老弟，你留十斤肉，新衣服和新鞋我给你免票。”
“成交。”王振华指着牛占奇的西装，“我买一套女士西装，一双女式皮鞋，两件女士衬衫……”
“绝对不行！”牛占奇急忙摆手，“西装三十，皮鞋十五，衬衫六块，你要的太多。”
突然，他瞪大双眼，“这得五十七块钱，你有这么多钱吗？”
王振华从兜里掏出钱包，亮出六十块钱让他看，随即又把钱装进钱包。
钱包里至少几百元，牛占奇瞠目结舌，直盯着王振华，普通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王振华看看手表，端起茶缸品茶，“您考虑几分钟，我的要求不会变。”
牛占奇不禁愁眉苦脸，皮鞋票是稀缺票，买西装衬衫要布票，从原则上说，买这些东西必须要票。
“老弟，不要让我为难，你要的东西太多了。”牛占奇说道。
王振华看了看手表，似笑非笑开着他，他还有两分钟的考虑时间。
一分钟后，牛占奇又道，“你只留五斤肉，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王振华放下茶缸，“谢谢您的招待，家里还有事，我先告辞。”
“老弟！”牛占奇站起来，抓住他的手腕，“有话好好说嘛，这是干啥？”
一个小时后，王振华带着满意离开百货公司。
背包里多了一双皮鞋，一套西装西裤，两件白色纯棉衬衫，十斤狍子肉，五包香烟，两瓶金奖白兰地。
老皮匠用王振华给的酒票买了一瓶洋河，抱着酒瓶子往家跑，还没到小王村，酒已经被他干了半瓶。
天已经黑了，王振华骑车回到四合院。
四合院里除了王家，都是鸭鸭服装厂的领导，个个财大气粗，所以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不到二十平米的门房里挤着六个人，大舅董家旺也来了。
王振华见老妈脸色不好，皱着眉询问董家旺，“大舅，你又劝我妈不改嫁？”
“没有。”董家旺急忙摆手，悄悄指了指坐在角落里的王振东。
王振华走到王振东跟前，居高临下，“王振东，你算个什么东西？敢不听我的话，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瞬间，王振东吓得脸色煞白，“大，大哥……”
“大什么哥？给你脸了是吧？”王振华冷笑，“在我心里，咱妈的幸福比你重要，你以为你是谁？”
王振东脸更白，身子开始发抖，豆大的眼泪簌簌而下。
“别骂他了。”董秋兰苦笑，“振华，你去告诉张德志，我不嫁，我这辈子认命了。”
话还没说完，董秋兰流下了眼泪。
“呵呵。”王振华气笑了，“王振东，你真是我的好弟弟，一天内把老母亲气哭两次，你给我滚！”
他一手抓提起王振东，就像提一只小鸡，直接把他扔出门外，“砰”的一声锁上屋门。
众人愣住在地，董家旺瞠目结舌，两个表弟吓得缩在墙角。
董秋兰也被吓到，印象中，儿子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她急切道，“快开门，快让振东进……”
“娘，我给你买了嫁衣。”王振华打开背包，拿出西装皮鞋和衬衫。
现在的西装和皮鞋象征身份和文化，受众是机关干部、知识分子，或者工厂里的技术员。
“振华。”董家旺小声道，“我听说西装三十块钱一套，这些东西不便宜吧？”
“加起来不到六十块钱。”王振华说道，“娘，你先试穿，出嫁那天就穿这身嫁衣，我看谁敢看不起你。”
空气一片死寂，董家旺死盯着外甥，良久，嘴角泛起欣慰的笑。
有这样待娘至孝的儿子，老姐这辈子有享不完的福。
他笑着道，“振华，我知道张德志，早就知道他稀罕秋兰。”
说到这，他轻叹一声，“当初我也担心你像振东一样，坚决反对秋兰改嫁给张德志。”
“怎么可能呢？”王振华摆摆手，“振东为什么反对，说到底还是为了利益。”
“老娘拿着工资，他害怕老娘把工资花给别人，他自己那份就少了。”
“大舅，我不会为了啃老，逼着不到四十岁的老娘守寡一辈子，我做不出这种事。”
一口气说完，王振华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弟弟王振东私心太重，希望他能认识到错误。
“好，说得好！”董家旺眼中含泪，“大姐，你换上嫁衣，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