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弥闭眼凝了一会儿神，通过眉心坠的鳞片又渡了一些精神力过来。
稍后，她睁开双眼，梦昔琂那双澄澈的金赤双瞳浮现出点点灰雾，正在往她的特征靠拢。
已经到了梦昔琂能够承受的极限精神力量，再多一点，梦昔琂的身体会受到损伤。
不过，这点也够了。
只需要坚持到给那家伙最后一击。
屠弥再次提起枪，释放大量净化力让长枪形体暴涨好几倍。
翅膀一振，果断刺向被傀师夺舍了的小女孩。
小女孩当即释放出密密麻麻的丝线，结成一张厚实的屏障，结结实实挡下这一击。
枪头撞击屏障，发出比先前刺耳百倍仿佛能击穿大脑的摩擦声。
大片炽鬽两眼一黑从半空落下来。
惑芊听了都不得不堵住耳朵，但身体还是顶着压力一点点往屠弥的方向靠，怕屠弥撑不住下线后，傀师伤到梦昔琂身体。
双方僵持了好一阵。
有生命力治愈，屠弥并未感到乏力。
不过长枪好像有点扛不住了，表面出现几条裂纹。
祝茸看了心在滴血。
呜呜，要重新凝结鹿角了。
相比之下，傀师情况要糟糕很多。
她低估了屠弥附身状态的梦昔琂的战力，高估了小女孩身体的承受力，手脚不断发出咯咯声，马上就要裂开。
吭——！
丝线屏障先一步裂开，长枪随即突进到她跟前，即将贯穿这最后一具身躯。
她盯着锐利的枪头，眼里满是不甘和仇怨。
明明就差一点。
嗖——
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她身前，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
凭多年的纠缠，即使没看清来者的面容她也知道，是夺走妈妈身躯的怪物。
女人眸中没有一丝畏惧，挺直身板想要挡下这一击。
但她好像忘记了，也可能是根本没意识到。
她是个没有心的怪物，以她和小女孩身躯的身高差，长枪能顺利透过胸膛的洞击中傀师。
于是在屠弥调整胳膊，长枪穿过胸膛的时候，女人迅速佝偻身子死死抓住长枪卸了大半力。
傀师被击倒在地，身躯碎了一半。
啪——，忽然一块冰凉的块状物砸在她脸上。
她睁开眼，看到女人和长枪一起炸开，化作碎片飘散在半空中。
屠弥烦闷啧声。
明明是个没有思想的空壳，竟然还能跑这么远？
要到身躯承受极限了，屠弥对梦昔琂说：“既然事情已经完成，打不过直接走。”
随即精神力通过鳞片渡回远在万鬼茔的本体，将身体掌控权归还给梦昔琂。
意识回归身体，梦昔琂连忙调整姿势稳稳落地。
“呵呵，呵呵呵……”
一阵苦涩的笑声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抬起头，看到傀师坐在地上，对着女人散落的碎片大笑。
“终于死了，你终于死了。”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小女孩的意识突然开始排挤她，挣扎着想要聚拢女人的碎片。
“妈妈！妈妈！”
傀师抢过独臂的控制权，重重给了自己一击，成功把女孩的意识压了下去。
“你为什么总是执着于叫这个怪物妈妈？”
“你想见她？”
“好啊，我这就让你去见。”
傀师从傀儡空间中召出一个成人拳头大的灰色肉瘤状物体。
她把神树树皮做的脸摘下来，塞到物体中，物体颜色慢慢转为灰红色，有了十分缓慢的跳动痕迹。
梦昔琂这才反应过来。
那是一颗死了很久的心脏。
傀师捏着心脏，艰难站起身，扭头往后方看待了的姜繁生等人单腿跳过去，途中自言自语道：
“呵呵，我带你去见她。”
“我要问她，为什么要丢下我？”
“为什么只有你记得那些美好的记忆？”
“为什么我记得的全部都是痛苦的碎片？”
梦昔琂赶忙叫五小只把姜繁生带过来。
嘎嘎龙负责搬呆若稻草人的灵灵一。
但灵灵一好似灌了铅、失了智，自己不动也就罢了，嘎嘎龙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撼动她。
嘎嘎龙只好先回到梦昔琂身边。
梦昔琂一边尝试用契约收回灵灵一，冲其大喊：“灵灵一，快回来！”
灵灵一却不紧不慢抬起手，竖起指头贴着嘴。
“嘘——”
梦昔琂一下子呆住。
神态、动作都好奇怪，这不是灵灵一，灵灵一从来不会这样。
此刻炽鬽们恢复过来，集结在梦昔琂身后，问她：“要杀死那个傀儡吗？”
惑芊恢复人形，抚摸新长出的蛛腿，恶狠狠盯着灵灵一，“先宰了人偶更妥当。”
梦昔琂支支吾吾给不出回答。
“等……等等……”
凭借对情感波动的敏感感知，梦昔琂下意识使用天赋「入梦引」。
小女孩残破的身躯变了，变成同样身高，但完整的血肉之躯。
依旧是背对着她，抓着一个饱鼓鼓的灰袋子，疲惫地往前走。
而灵灵一变成了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趴在地上被许多人啃食，冲着女孩呐喊。
但她什么都听不到。
咚——
傀师抬手将心脏用力砸向灵灵一身躯。
她意识已经快随着小女孩崩坏的身躯一同消失，此刻是在困住自己几百年的疑问之下苟延残喘。
她抓着心脏，一次又一次砸向灵灵一。
“我要，复活你。”
“我要听你亲口回答，为什么丢下我。”
“为什么，只有我……”
灵灵一的身躯是世界上最强的盾，没有攻击能贯穿，傀师软绵无力的拳头更不可能。
傀师终于是没了力气，手臂吱呀一声滑下去，心脏也落到地上滚的灰扑扑的。
她垂下脑袋，夺舍身躯的丝线从眼眶里流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她费劲扭头，看着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视线一点点模糊。
“呵呵，我也要死了。”
最终还是没能得到答案。
死了也好。
如果有地狱的话，她还可以在地狱里再去纠缠、去问。
不得到答案，永不休止。
最后一点意识也要离去，傀师缓缓闭上眼。
哪知灵灵一忽然蹲下来，主动打开身体，抓起心脏放进去。
身躯闭合，心脏没入其中的瞬间，傀师惊讶瞪大眼睛，看到灵灵一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灵灵一俯下身子，毫无预兆张开双臂拥抱她。
嘴巴一张一合，吐出朦胧的话语。
“你……”
“……”
“妈妈爱你。”
傀师听了，流出眼眶的丝线蒸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灵灵一推开。
“你骗人！”
“你从来都没爱过我！”
傀师的力气明明已经微如蚂蚁，但还是推倒了灵灵一。
灵灵一倒在地上闭眼短暂死机，心脏主动钻出身躯，从她体内吸走一些灰蒙的气后，心脏生出无数根粗壮的血管，血管又分叉出许多小血管。
血管似植物的根系，密密麻麻充满奇特的生命力，在半空中构建出一个女人的轮廓。
灰蒙的气则附在血管上，凝成一层薄薄的半透明肌肤，这才看清了人的脸。
和没有心脏的女人是一样的。
心脏扑通扑通跳动，血管里有灰蒙的东西流淌。
女人蹲下身子，再次张开双臂拥抱傀师。
重复先前的话：“妈妈爱你。”
傀师不再生气，也没了力气。
身体里的金线流干了，她流出晶莹的泪水。
灵灵一这时完全清醒过来，连忙坐起身，哭着央求梦昔琂：“求小主人用天赋让她们看看记忆！”
“求求您！”
“我想让她们不留遗憾的离开！”
梦昔琂感慨灵灵一居然流出了眼泪。
对傀师和女人使用天赋，又用精神力让两者看到她所看到的记忆。
那是在蓝星一间布置温馨的婴儿房里，一位母亲蹲在摇篮床，轻声哄着自己的刚满一岁的孩子。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