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元昭听到这个消息也挺惊讶，好奇地掀开车窗看了一眼。
陈海还在外边伸长脖子往老爷子那边凑，想确认刚刚有没有听错。
老爷子撑在耙子上不甚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你们真想帮忙，就去把府衙后墙给推了。”
“这是为什么啊？”陈海往车窗的方向看了看。
那老爷子冷哼一声，耙子在地上划了条线，“那堵墙压着老排水渠，当年修衙门的官儿为省料，直接拿排水渠当墙基。这些年为啥年年淹？水脉被你们当官的坐在屁股底下呢！”
宁元昭还没开口，陈海已经倒吸凉气：“您怎么不早说？”
计一舟听完笑了一下，看向宁元昭，“陈海这话问的……”
这要往什么地方早说去。
宁元昭跟着笑笑，歪着头继续听两人的交谈。
“每年下雨每年闹，”那老汉也没注意陈海问话中的漏洞，冲府衙的方向翻了个白眼，“每回来回话的人都说大人坐得稳，不怕水漫屁股。”
确实坐得稳，一坐就是这么多年。
进了广安府衙，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那是……衙门？”宁元昭指着前方水洼里的建筑群。
水面倒映着青瓦红柱，一群麻鸭正优哉游哉地从仪门游出。
门楣上“广安府衙”的匾额缺了角，晃晃悠悠地挂着。
计一舟一边笑一边看什么风景似的好好欣赏了一下那群小鸭子，一行人进了衙门才见到急匆匆赶出来的周枷。
安置好马车和护送的人，宁元昭让周枷拿些热水和姜汤给他们都喝一点，别受了风寒。
这活不用周枷自己干，他吩咐人倒是吩咐得快。
“你好好一个衙门弄这些东西像什么样？”宁元昭皱眉指了指排着队从他面前游过去的鸭子。
周枷讪笑，“每年淹得狠了都有这么多水，水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去，横竖要蹚水办公，不如养点鸭子改善伙食……”
计一舟死死忍住笑，这周枷真是太逗了。
好在寮南这边的房子基本上都是两层，估计就是为了雨季防水防潮用的。
宁元昭他们踩着周枷让人用椅子搭的“小桥”顺利进入了衙门办事处的二楼。
二楼有几间原先空着的房间，专门收拾出来给宁元昭他们休息。
两人身上没有打湿太多，但是难免会有些雨水落在身上。
换了身干燥的衣服之后，陈海爬上来给他们送了一壶姜汤。
“两位大人，小的就在旁边，有什么事情知会小的一声就成。”陈海放下茶壶识趣地退下了。
两人换上了干燥的衣服，喝了杯姜茶暖了暖身子，计一舟抱着茶碗从二楼的窗户往外看。
“这衙门后墙你真给拆吗？”
宁元昭不爱喝姜茶，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才说道：“到时候再看看情况吧。”
寮南这边的水患问题要从最根本上解决，还得等数据测量出来之后搞个大坝之类的一劳永逸。
现在也就只能想办法把广安的这些水全都给清理出去，反正大动干戈的话宁元昭是觉得有些划不来了。
也不清楚这边的地下排水系统是怎么样的，反正来都来了，先看看再说吧。
两人休息好，出门去了办事房。
周枷这会儿也下去通下水道去了，说不定是想看看那只鸭子现在可以杀了吃了也不一定。
宁元昭没让人去叫周枷，把计一舟按在一旁让他自己玩儿会儿，他让人点了个灯笼就着灯光翻看册子。
外边的天是灰蒙蒙的，室内就更加的阴沉，顶多能让人看见房间内的布局，不会走路的时候被绊倒。
要是看资料什么的就太难为人了。
计一舟也不知道宁元昭看的什么，只能坐在一旁跟人闲聊，“你们府城看着还好，下边县里有没有人家受了灾？”
那人是周枷分给计一舟他们让他们使唤的，这些事情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多少听到过两耳朵。
“县里不清楚，但是外城就有许多人家里都被淹了，房顶还一直漏水。”那人想了想，“不过周大人在外边建立了一个暂时安置点，实在没地方住的人可以过去先等雨停，官府会给他们施粥的。”
“听说府衙后墙占了老排沟，为何不推了把排水系统弄好一点？”计一舟问。
那人挠了挠头，“周大人的想法下官实在不清楚，不过想必也就那么点儿原因吧，府衙没钱。”
“那就让府衙每年这么泡一回？”计一舟惊讶，“每年修缮要花的钱都可以重新修一堵墙了吧。”
“大人有所不知，从前也没有这么大雨的，淹也不会淹到衙门里边来，今年的雨格外大格外多，属实是从前没料想到的情况。”
那人憨笑两声，“而且每次修缮用的钱跟重修院墙比起来也没多少，零零散散的还是可以拿出来，但要是一起……就拿不出来那么多了。”
“呵呵。”计一舟尬笑了两声没再接话。
这不就跟他以前买衣服一样吗？
好的衣服一件好几千，让他买一件他一下子拿那么多钱出来心疼啊，舍不得啊，就去买一些便宜的破烂。
看着一下子掏出来的钱没有多少，但是由于衣服太便宜了就不保暖或者质量不行，最后东加一件西加一件最后一算总账其实花得不比最开始那个贵价但保暖的衣服便宜。
道理他都懂，但是每回真让他一下子套那么多钱他还是会心痛。
就好像钝刀子慢慢割肉疼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宁元昭看了一会儿，周枷才卷着裤脚爬了上来。
先给两人告了罪，才大着胆子凑近宁元昭看他桌面上摆着的东西。
“您这是？”
“排水沟剖面。”宁元昭笔尖点着墨迹，“三层陶管套接，间隔五尺设沉沙井，前人的设计确实高明，不然你这广安府能收拾收拾变成寮南的淡水渔场了。”
周枷笑了笑，凑近那图仔细一看，指着图上的一处标记：“这画的是底下那些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