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记忆
珊珊一路狂奔到高尔夫球场，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发丝凌乱地贴在她汗湿的脸颊上，急促的呼吸和混乱的状态让她抗拒立刻去找陈彦之，只想寻一处静谧之地，让自己摇摇欲坠的心有个短暂的栖息之所。
于是，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球场里的天鹅湖旁，缓缓坐了下来。
两只身姿优雅、品种珍稀的天鹅，原本正悠然地在水面上游弋，见她突然出现，吓得在池塘里慌乱扑腾起来。宽大的翅膀奋力拍打着水面，溅起层层水花，尽数洒落在珊珊身上。
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珊珊没忍住，低声抽泣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哭声越来越大，仿佛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痛苦与迷茫都哭出来。
她边哭，身体止不住地起伏颤抖，手中还紧紧握着沈云峥递给她的枪。
泪眼模糊中，她看了一眼那把枪，像是看着一个罪魁祸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随后泄愤似的用尽全身力气扔了出去，带着她对沈云峥所有的怨怼，好似要把这把枪砸得粉碎，就如同要将沈云峥从自己的世界里彻底抹去才甘心。
枪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地的时候，不知道哪个部位狠狠磕到了湖边的礁石上。
“砰”的一声巨响，子弹瞬间打进了湖里，惊得湖面泛起巨大的涟漪。
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珊珊哭声戛然而止，浑身猛地打了个冷颤。
枪口还冒着袅袅烟雾，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刺鼻的味道，久久不散。
她呆愣在原地，足足镇定了好几秒，可心跳依旧如雷，心有余悸。
因为就在刚刚，她真的有过开枪的念头。
特别是在沈云峥抓过枪对着自己胸口时，那一瞬间，冲动几乎战胜了理智，她差点扣动扳机。
一想到如果真的酿成惨祸，她的世界将会陷入黑暗深渊，她的余生又该如何度过，恐惧便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这个疯子！沈云峥简直是在反复地折磨她，将她逼到崩溃的边缘。
珊珊头疼得厉害，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往里扎。
她隐约听见飞机从停机坪滑到跑道上的轰鸣声。
缓缓抬起头，只见沈家的私人飞机已经升空，在湛蓝的天空中留下一道细长的白色尾迹。
望着那架渐行渐远的飞机，那个王八蛋刚刚亲她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那刹那间，无数陌生而又混乱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向她涌来，强行钻进她的脑海，逼迫她接受。
她仿佛与记忆的主人通感一般，她不仅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画面，更能真切地感受到其中的悲伤。
那些痛苦、纠结、自毁式的情感，明显不属于她，那就只能是沈云峥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彻底乱了阵脚，内心无法平静，甚至有些不能自控，只觉得一把利刃狠狠地劈开了她的头颅，将这些记忆一股脑地灌了进来，逼她去思考、去承受。
珊珊几乎哭得不能自已，不仅仅是因为沈云峥刚才那番冒犯的举动，更让她崩溃的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不由自主地为那些痛苦的记忆共情，而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些？既然知道了，又要她如何再像从前一样平静地生活？
……
陈彦之听到枪声，又看到飞机起飞，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心急如焚，沿着高尔夫球场一路寻找过来。
在草坡上，他隐隐听见了珊珊的哭声，心猛地一揪，慌不择路地朝着湖边跑去。
脚下的草皮被他踩得东倒西歪，他全然不顾，只想快点找到珊珊，确定她是否安好。
“珊珊，珊珊，你没事吧？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了？枪声是从哪里来的？”陈彦之跑到湖边，看到珊珊坐在地上哭泣，立刻蹲下身，焦急地询问道，声音里满是担忧与关切。
珊珊听到陈彦之的声音，像是找到了最后的依靠，毫不犹豫地扑进他怀里。
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感受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她那颗混乱不堪、无处安放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暂时的港湾。
她没有回答陈彦之的问题，只是紧紧抱着他，哭得更加伤心：“陈彦之……呜呜呜……我好难过……”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难过，只觉得满心的委屈与痛苦，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陈彦之紧紧地抱着她，仔仔细细确认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以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轻轻搂着她的后脑勺，慢慢同坐在草坪上，耐心地等她平静下来。
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他们的发丝，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悲伤与迷茫。
珊珊哭了很久很久，除了闵程出事那回，她从来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流过这么多的泪，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连到底是为什么流泪都搞不清楚。
……
承受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痛苦与记忆，她花了整整半年时间才慢慢调整好。
而沈云峥离开，也已经半年多了。
这半年里，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珊珊更是将生活中所有与他相关的信息都屏蔽掉，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痛苦的过往彻底从生命中抹去。
她不想面对，更无法面对那些错综复杂的情感和难以言说的过去。
现在的所有都来之不易，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对错真假和一堆积少成多的误会去刨根问底，然后打破现在的平静生活吗？
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而且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她和沈云峥之间，一步错步步错，即使现在把所有事情都解释清楚，也无法再回到从前，也没有了继续往前的意义。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潇洒。
那些曾经的过往，那些或甜蜜或痛苦的回忆，总会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让她在某个瞬间，陷入深深的沉思与怅惘之中。
从送完沈云峥回来以后，陈彦之就发现珊珊偶尔会有些魂不守舍，眼神中时常流露出一丝迷茫，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以解开的事情。
陈彦之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和珊珊在一起这么久，要是连对方的情感变化都察觉不到，那他们这么多年的相爱便如同虚设。
陈彦之从来没有认为是珊珊对沈云峥余情未了，他深信，即使珊珊对沈云峥还有一丝情感，那也绝对不是像他们之间这样相濡以沫、深入骨髓的爱。
他知道，珊珊只是需要时间去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