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则初迈开腿，擦肩而过的刹那。
他余光瞥见禾煦骤然惨白的脸色，胸口那股郁气不仅没散开，反倒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闷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往前走了两步，脚步微顿。
看似随意地侧身站定，又恰好挡住周围人的目光。
靳则初垂眼看向王宇，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我在场，怎么从没见过你父亲？”
顾今樾在人群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立刻心领神会地走上前。
他先意味深长扫了靳则初一眼，随即转向王宇，语气里带着嘲讽的笑意接话：“可不是么？昨晚我全程陪着禾煦跟靳总谈合作，从开场到结束，连你父亲的影子都没见着。”
“倒是稀奇了，你一个根本没在场的人，怎么说得这么信誓旦旦？”
原本想落井下石羞辱禾煦的王宇闻言顿时傻眼了，嘴张了张才挤出一句：“啊？可我分明听说……”
话刚起头他就猛地噎住。
对，他根本不在场。
所有说辞全凭“听说”——这两个字本就站不住脚。
周围鄙夷的目光齐刷刷砸向他。
“啧，这心思也太明显了，是真恨不能把宁禾煦踩进泥里啊。”
“何止啊，我有内部消息，他们以前还是队友的时候，王宇就仗着家里有背景，没少明里暗里挤兑禾煦。”
“这事圈内谁不知道啊？当时……”
来参加这场宴会的本就是圈内人，议论声没一会儿就传开了。
王宇脸色青白交加，方才那点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他老爹是不是哄他高兴，故意骗他玩的？可看禾煦一言不发，他又觉得可信度很高。
“你……”他刚想再嘴硬两句。
靳则初眉头已不耐烦蹙起，淡淡瞥了他一眼。
王宇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他哪敢跟靳则初叫板？他不过是仗着家里背景包装出道的富二代，而靳则初是实打实按继承人标准培养出来的人，常年身居上位的压迫感，单是一个眼神就带着不容置喙的威慑力。
王宇嗫嚅着闭了嘴，拉着身边小跟班灰溜溜跑了。
靳则初没再停留，迈开长腿径直离开，自始至终没回头看禾煦一眼。
顾今樾故意上前撞开他肩膀，一把揽住禾煦肩头，脸上满是夸张的心疼：“还好有我在，不然我们小煦今天可要被那条没教养的疯狗咬到了。”
禾煦被他带着转过身，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前方那道高大挺拔的背影上。
唇角极轻地、不易察觉向上弯了弯。
不枉费……
他故意撒了个拙劣的谎。
撒谎，是最低劣又容易被拆穿的手段。
昨晚陪酒的事是事实，只要有心人去查，很容易就能找到痕迹。
但他动了点小心思——先模糊承认去过，再借旁人之口，尤其是靳则初的证词，把“陪酒”扭换成“谈合作”。
这样蒙太奇式的错位证词，足以混淆视听，搅乱真相。
尤其是这个人——
还是公认与他不对付的前任。
可信度自然又大大提升了。
靳则初已经走远。
可周围的目光依旧放在禾煦身上没移开。
毕竟这可是两大劲爆当事人啊！
外界只疯传宁禾煦“劈腿多任金主”，却没人知道具体姓名，但在场稍有人脉的都清楚——靳则初就是那位被传“戴了绿帽”的前任之一。
更何况，靳则初前几个小时刚才在朋友圈放话要封杀宁禾煦。
结果转头就当众替人澄清解围。
这前后反转实在耐人寻味。
“这哪像是要封杀啊，倒像是……余情未了吧？”
“我懂了！昨晚宁禾煦签顾今樾公司的事被靳总知道了，这才怒发朋友圈要封杀他吧？”
“我觉得你真相了。”
…
“走吧，你今晚还没正经吃点东西，我们去二楼找点吃的。”顾今樾喜欢凑热闹，但不喜欢自己被当猴子看，说着便揽住禾煦的肩膀往二楼走。
禾煦顺从地跟着他，睫毛低垂着，微微敛目的表情看着有点委屈。
顾今樾见状，姿态亲昵地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低声说了句什么，下一瞬，禾煦便眉眼弯弯地笑开了。
这一幕落在施衡眼里，格外刺眼。
他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反射出冷光，镜片后的黑眸一点点沉下去，周身气压降低。
“哥？”
邢宴刚走进宴会厅，见施衡半天没应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瞧见了二楼楼梯口那抹熟悉的背影。
他眉头瞬间拧起。
作为家里人。
邢宴最清楚施衡当初发现宁禾煦出轨时的崩溃模样。
记忆里那个永远温文尔雅的大哥，那段时间整日靠酗酒抽烟麻痹自己，把房门反锁着不愿见人，只在深更半夜像游魂似的出去晃荡，好好一个人，愣是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颓败死寂。
他自然也跟着恨上了宁禾煦。
所以前阵子偷听到他们合计要联手报复时，就自告奋勇亲自出演去羞辱对方出口气。
想到前两天拍摄的戏份。
邢宴忽然有些心虚，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硬着头皮低声道：“等着看吧，顾今樾这小子，迟早也得被戴绿帽。”
他说了很多话。
施衡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二楼那两道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他才缓缓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眼里藏着说不出的沉郁。
宴会接近尾声。
顾今樾一直守在禾煦身边寸步不离，小到递水夹菜，大到挡开敬酒的人，事无巨细都亲自伺候着。
堂堂娱乐公司董事长，愣是把自己活成了贴身助理。
那副宝贝模样看得周围人眼红不已。
偏偏当事人双方都一脸坦然，仿佛本该如此。
禾煦接过顾今樾递来的草莓小蛋糕，小口咬下时唇角沾了点奶油，他下意识探出舌尖轻轻一卷，不带暗示，反倒像小动物舔毛般透着浑然天成的灵动可爱。
顾今樾盯着他看呆了两秒。
越看越觉得，禾煦天生就该是被镜头追逐的大明星！
恨不得当场掏出相机狂拍三百张。
他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回去就立刻组建个工作室，专门负责记录、运营禾煦这份老天爷赏饭吃的美貌。
宴会散场时。
顾今樾准备开车送禾煦回家，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刚接起电话，听筒里立刻传来助理天塌了的吼声：“不好了顾总！公司遭贼了！您办公室保险柜里存着的我司所有艺人黑料文件……”
“全被人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