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小手里放着一个小纸团，顾桓祁小心翼翼地见将那纸团取出来，揉皱的纸一点点被展开。
“熙，”看着上面的字，顾桓祁轻轻抚平宣纸上的褶皱，“咱们的熙儿选好了。”
“熙，”洛知微轻声念了一句，低头看着身旁粉面团子般的可爱的孩子，“熙字是光明灿烂，兴盛兴旺之意，看来熙儿是个热情开朗的性格。”
顾桓祁颔首，反复摩挲着手里的那张宣纸纸片，“朕已下旨，晋阿若为妃，待熙儿满月，便为你办册封礼。”
洛知微眸中似乎装着一潭秋水，平静，清澈。
“臣妾谢皇上。”
顾桓祁的眸中掠过一丝惊讶，“朕本以为，阿若会同朕说这不合规矩。”
洛知微抿了抿嘴唇，将自己的食指放在景熙的小手中，感受到一阵轻柔的包裹。
像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眼神坚定，声音柔和，“臣妾处处忍让，谨守规矩，却没能保住与桓郎的第一个孩子，而昨日除夕，又险些失去了熙儿。”
顾桓祁心头一紧，今日之事，实在凶险，可若是按照苏常在的性子，又怎会做出这般恶毒之事。
“桓郎疼爱臣妾，可臣妾仍是害怕，怕自己不能护住熙儿。若臣妾成为俪妃，熙儿也会好过些吧。”洛知微说着，眼圈一红。
苏常在身旁的那个宫女，有些眼熟，顾桓祁眯着眼睛，想起方才在昭华宫的院子里，跪在苏常在身边之人，似乎是那年中秋，被叶皇后剥了皮的那个宫女，叫什么来着...
纸鸢。
叶皇后！
顾桓祁的眸中闪过明厉之色，今日之事，与叶皇后有关。
洛知微不动声色地觑了一眼顾桓祁的脸色，轻轻叹了一口气，“苏常在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一时错了心思，如今臣妾与景熙都安好，皇上就不要责罚她了吧。”
顾桓祁抬眸看向洛知微，舔了舔嘴唇犹豫良久，终是点了点头，一双宽大的手覆在了洛知微与景熙的手上，
“思渺宫地远偏僻，院落又小，往后阿若便在这昭阳宫住着，朕来看你与景熙也方便些。
至于苏常在，她谋害嫔妃，戕害皇嗣，朕可以不罚她，但也不能容她，待你迁宫后，便将苏常在禁足思渺宫吧，按常在份例给她，也算给她个体面了。”
“谢皇上，”洛知微忍着身上的痛楚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轻颤，“臣妾还有一事，想再向皇上求个恩典。”
心爱之人九死一生为自己生下长子，求个恩典，有何不能允的，“阿若但说无妨。”
“臣妾的母亲因生育臣妾，难产而死，臣妾自幼便不在母亲身边长大，今日，臣妾成了景熙的母亲，更能体会母亲爱子之情深，”洛知微用手指的指背贴了贴顾景熙的脸颊，一缕墨发散落，垂在耳畔，欺霜赛雪的半张侧脸看着更是温柔和善。
“所以臣妾斗胆想向皇上求个恩典，让朗月在李常在膝下长大，也好全了李答应与朗月的母女情份，还望皇上成全。”
“好，”顾桓祁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早就想好了，只要洛知微不是要那龙椅，什么都能给她。
顾桓祁稍稍起身抬手，将洛知微耳边的发丝又拢到了耳后，略带心疼道：“阿若刚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力气，跟朕求的，竟都是为了旁人，朕的阿若，实在心善。”
洛知微的脸上满是疲惫，扯起一丝笑容。
“阿若也累了吧？”顾桓祁又为洛知微掖了掖被子，“你先歇着，初一朕休沐，明日再来陪你。”
洛知微点了点头，“臣妾恭送皇上。”
顾桓祁起身时，将顾景熙也抱了起来，倒退着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寝殿。
待顾桓祁离开，竹叶带着小路子又往炭盆里添了几块炭火，给窗户启开一个小缝，“娘娘，皇上已经让江公公将大皇子送去奶娘那里了，您好生休息，明日再将大皇子带来给您请安。”
“你怎么样，你垫在本宫身下，可受伤了？”洛知微从被子中伸出手，拉着竹叶的手，轻声问道，声音无力，疲惫极了，看见竹叶的手上绑着白色纱布，“可还伤了别处？”
竹叶摇头，“乔太医帮奴婢包扎过了，奴婢懂医术，不会有大碍的，娘娘放心。”
洛知微握着竹叶的手，心绪复杂，“今日多亏有你。”
“这偌大的皇宫里，奴婢与娘娘早就是一体同心了，娘娘又何必同奴婢说这个，”竹叶凑近洛知微的身边，“生产艰难，娘娘还不赶快安置？”
洛知微抬手扶着额头，闭上了眼睛，“帮本宫将那烛火吹了吧。”
“好。”
*
“景熙？”碧凰宫里，叶皇后洗漱完，坐在床榻上，“本宫记着，皇子的名字应当从景，从玉，是「琋」？”
叶皇后伸出食指，在半空中写出一个「琋」字。
桂落摇了摇头，“是晨熙的熙。”
“怎么没从玉？”叶皇后皱了皱眉头，“皇上是忘记了？”
“怎么会呢，江公公就在旁边，若是忘了，江公公自然会从旁提醒的，”桂落为叶皇后将鞋子脱去，伺候着叶皇后在床上躺下，“大皇子的名字已经入了玉牒了。”
叶皇后更是百思不得其解，“熙，是从水？”
“奴婢稍后去打探打探，”桂落一边将帷幔放下，一边道：“已经快寅时了，娘娘还有身孕呢，就别费心了，赶紧安置吧。”
想起洛知微今日得子，叶皇后心里更不是滋味，抬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叹了口气，合上了眼睛。
大年初一清晨，六宫嫔妃依规矩向皇帝皇后请安。
俪妃才刚生产完，苏常在又被禁足，殿内除了皇帝皇后，只有慧嫔、白贵人、姜常在，李常在和冯答应。
待众人散去，叶皇后同顾桓祁道：“皇上禁足了苏常在，下令毁去其绿头牌，永不召幸，后宫里头加上臣妾，统共六位后妃。
嫔妃甚少，子嗣不丰，臣妾实在惶恐，不如让各世家选送适龄女子入宫，好为皇室开枝散叶，皇上意下如何。”
顾桓祁将手中茶盏放下，摩挲起了腰间的玉坠，“安庆四年选入宫五位新人，去年春天，入宫三人，加上从前王府里的旧人，共十二人，可如今，只余下这六位。”
顾桓祁的声音冷淡，看着自己手中的玉坠，目光冰冷凝重，“昨日乔太医同朕说，若不是竹叶护主及时，不仅朕的长子没了，只怕俪妃的命都未必能保住。”
“嫔妃折损，子嗣寥落，皇后觉着，这些，”顾桓祁抬眸，眼神似结了冰一般，抿紧的嘴唇微微张开，“都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