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描出一道细长的亮纹,屋里浸着清晨的微凉,却被厨房飘来的饭菜香烘得暖融融的。香玲端着白瓷碗,轻推卧室门,声音柔得像团棉花:“前进哥,起来吃饭啦。”
床上的许前进翻个身,背对着门,闷声闷气应着:“不吃,不想动,就想躺着。”
“那哪成啊?”许和平跟着进来,手里搭着条薄被,轻轻盖在他身上,“爹,快起来吧。舅姥爷昨儿送走了,老许头的丧事也顺顺当当办完了,这阵子忙前忙后,总算没心事了。起来垫垫肚子,吃完再躺,不耽误你享福。”
话音刚落,小叶端着杯温热的牛奶走进来,脸上带着软乎乎的笑意,凑到床边轻声说:“爹,你都躺一早上了,多少吃点呗。娘炖了小米粥,还煎了你爱吃的荷包蛋,再不吃该凉透了。”
许前进依旧纹丝不动,脑袋埋在枕头里,声音含糊得像含了棉花:“哎呀小叶,别劝了。正因为事儿都了了,你爹我才想好好歇着。以前总往前奔,劝完这个劝那个,这回得劝劝自己——该歇就歇,别跟自己较劲。钱挣不完,心操不尽,哪有个头?这样躺着,啥也不想,才叫省心。”
香玲把碗往床头柜上一搁,叉着腰笑骂:“许前进,儿媳妇都低声下气喊你了,还摆架子呢?有本事你真一辈子不吃饭,我才服你是条汉子。”
“得了吧你。”许前进终于转过身,瞪了她一眼,嘴角却勾着点笑,“真让我饿死啊?我又不傻。饿了我自个儿不会吃?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围着我转,影响我休息。”
香玲无奈摇头:“你啊,就是享福没够。粥快凉了,我去热热,你啥时候想通了啥时候起来。”
小叶跟着点头,临出门还不忘叮嘱:“爹,牛奶放这儿了,记得喝,别凉着闹肚子。”
许和平没走,坐在床沿上,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我说你就是故意的吧爹?忙的时候喊累,闲下来了,吃口热饭都费劲。”
许前进闭着眼装睡,嘴里嘟囔:“别戳我,让我再眯会儿。”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香玲带着试探的声音:“二懒叔?你咋来了?”
“谁?二懒叔?”
原本赖在床上像生了根的许前进,陡然像被按了启动开关,“蹭”地一下弹坐起来,眼睛瞬间亮得像淬了光,半点睡意都没了。他扒着床头,嗓门陡然拔高:“二懒叔来了?香玲,人呢?”
说着不等回话,他掀了被子就往床下蹦,光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也浑然不觉,手忙脚乱地摸鞋子:“二懒叔来准有事,快,和平,跟我得出去迎迎!”
香玲看着他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又气又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刚才叫你吃饭,死赖着不起,一听见二懒叔的名儿,倒比谁都积极,立马就精神了?”
许前进好不容易套上鞋子,系鞋带的手都透着急切,头也不回地喊:“别瞎说,二懒叔可是稀客,不能慢待了。”
他急匆匆往外走,刚到堂屋门口就四处张望:“二懒叔呢?香玲,人在哪儿?”
香玲指了指院门口:“刚到,我正让他进来呢。”
许和平跟在后面,抱着胳膊打趣:“合着我们娘儿几个都是外人呗?叫你吃饭百般推辞,二懒叔一来,上赶着往外跑,鞋都来不及好好穿。干脆跟二懒叔过去过得了,省得在我们家受委屈,连口热饭都不想吃。”
“小兔崽子,你说的这叫啥话?”许前进回头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却没多少火气。
香玲来了劲,掏出手机拨号,故意扬着声音:“我问问二懒叔,要不要你这宝贝疙瘩。”
电话接通,她按下免提:“二懒叔,前进说在我们家待不住了,想上你家住两天作伴,你看行不?”
电话那头传来二懒叔爽朗的笑声,大得能传遍整个院子:“行啊!太行了!我正愁没人陪我喝酒呢,让前进赶紧来,懒得动我就让蛮子开车去接!”
“别别别!”许前进一听就急了,抢步上前想挂电话,摆着手连连说,“二懒叔,我不去不去!跟香玲闹着玩呢!”
香玲捂着嘴笑,对着电话喊:“二懒叔听见了吧?他开玩笑呢。”
“开玩笑啊?”二懒叔的声音带着点遗憾,“那也行,我今儿来就是想找前进喝两盅,他在家我就更应该去了。”
挂了电话,许前进松了口气,转头瞪向玲:“你这娘们,净瞎胡闹,真让蛮子来接,我脸往哪儿搁?”
“哟,现在知道怕了?”香玲挑眉,“刚才听见二懒叔就蹦起来,我还以为你真不想待见他了呢。”
许前进搓了搓手,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语气软下来:“这不是好久没和二懒叔在一起喝酒了嘛,有点想他。再说吃饭,这就去吃,正好二懒叔来了,咱一起吃,热闹。”
说着转头就往厨房走,脚步轻快得很,还不忘回头喊:“和平,快去把二懒叔请进来,再添两副碗筷,我跟二懒叔得喝两盅!小叶,把我那瓶珍藏的好酒拿出来!”
香玲看着他活蹦乱跳的背影,笑着摇头,对着厨房喊:“别光顾着喝酒,先把牛奶喝了垫垫,别到时候喝晕了又得人伺候!”
“知道了知道了!”许前进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满是抑制不住的高兴,“这就喝,这就喝!”
院门口,二懒背着布袋子慢悠悠走进来,笑着冲屋里喊:“前进,你小子可算肯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睡一天呢!”
“哪能啊二懒叔!”许前进端着牛奶从厨房出来,脸上笑开了花,“就等你来了一起吃,快坐快坐,咱爷俩今儿喝个痛快!”
阳光正好,透过院子里的梧桐树叶洒下斑驳光影,厨房的饭菜香混着即将开坛的酒香,屋里屋外满是热热闹闹的声响,连空气里都浸着安逸的烟火气。许前进喝了口热奶,暖意顺着喉咙淌进胃里,心里想着,躺着休息固然舒服,可跟老伙计凑一起吃顿饭、喝两杯,才更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