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恰似戳中何知府肺管子，他怒得太阳穴直跳——花重金雇来的护院皆是草包，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住，直接被点了穴道，半点有用线索都没探出来！
听着耳畔抽抽搭搭的哭声，他更是心烦意乱，一把推开怀中软玉：\"好了好了，你且歇着，我还有公务缠身！\"话音未落，袍袖一甩便大步出了房门。
待脚步声远去，郑姨娘骤然收住眼泪，杏眼圆睁看向贴身丫鬟柳儿：\"他这是厌弃我了？\"
“姨娘何必动气，老爷心里指不定也憋屈呢……” 柳儿硬着头皮劝慰。
“哼！男人哪有长情的？” 郑姨娘扭着腰肢坐到桌前，给自己斟了杯热茶，“尤其像老爷这种官儿，我还能指望他掏心掏肺？不过是你图我年轻貌美，我图你官威权势，各取所需罢了！” 说罢轻晃茶盏，眼底尽是讥诮。
别看这女人方才在老爷跟前哭得梨花带雨，外头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她倒像个没事人似的 —— 到底是在宅斗里浸淫多年的角色，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柳儿瞧着姨娘转瞬从哭哭啼啼变作冷脸美人，张了几次嘴想问又不敢问。
郑姨娘斜睨她一眼，忽然轻笑：“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不难过了？”
见柳儿轻轻点头，她搁下茶盏，指尖敲了敲桌面：“难过自然是有的，可眼泪珠子得掉在老爷跟前才金贵。他这会儿不在，我何必还要哭丧着脸？累得慌！”
柳儿点点头，表示懂了。
郑姨娘从首饰盒里摸出《碧水阁》的金卡，往她手里一塞：“我这阵子不便出门，你回趟郑家，把仿照《碧水阁》开铺子的主意透给我爹，旁得不必多说，他知如何做。”
“奴婢明白！” 柳儿揣好金卡，抬脚出了房门。
隔壁宅院里，顾惜惜正带着三个徒弟围炉剥花生。
张元初刚落座，嘴里塞着花生，话却没停：“师父！大师姐二师姐！我要住这儿！”
“你娘肯放你？” 顾惜惜挑眉。
“肯了肯了！今儿还是她让管家送我来的！”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
原来昨日听说师父和师姐们去了州城，她缠着张夫人闹了一整天，今早总算被打发过来，路上正巧遇上回程的姜家人，这才寻到地头。
到了院门口，开门的是个独眼大叔，刀疤斜贯半张脸，眼神冷冽如刀。
张元初吓了一跳，愣在当场。
多亏管家老练，忙上前搭话：“这位大哥，此处可是顾府？我家小姐是顾将军的小徒弟。”
独眼大叔原本冷若冰霜的脸，突然挤出个僵硬的笑容。
张元初心里直犯怵：大叔你还是别笑了，比凶起来还吓人！
“小小姐快请进！主子和两位小姐在里头呢！” 大叔侧身让路，差点说成 “顾将军”，及时改口。
此时顾惜惜刚从墙上下来，正听见动静。不多时，就见张元初甩着帕子蹦蹦跳跳跑进来，先规规矩矩行了礼：“师父安！大师姐二师姐安！”
话音未落，小丫头突然扑进如意和芳霏怀里，三个姑娘笑作一团。顾惜惜看着她们闹，眼底不由得溢出笑意。
独臂的张奉和独眼的王奎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是欣慰 —— 自打将军归隐，这宅子总算有了人气儿，主子脸上的笑也多了。
于是便有了师徒四人围炉吃花生的场景。如意盯着炉上烤得冒热气的花生，轻轻捅了捅芳霏，压低声音问：“你说刘家商行能不能弄来地瓜和土豆？”
“姐，这两样东西是不是跨海运来的？” 芳霏往炉里添了块炭，火苗映得她鼻尖通红。
如意点点头：“按咱们原先那地界儿，这俩作物得等到 17 世纪才传过来。不过……”
她瞥了眼墙上挂的羊皮地图，“如今在这儿，说不定有别的门道。”
“姐，回头你画出张图纸，写明这两种作物的习性，让刘掌柜帮忙寻寻。”
“我看行。”
俩小丫头咬耳朵的动静虽轻，哪瞒得过顾惜惜的耳朵。
要说这师徒几个相处久了，如意和芳霏的那些 “古怪”，顾惜惜和成意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是彼此默契地没戳破。
这会儿顾惜惜也不追问，只把手里的花生壳一扔，拍着膝盖笑说：“如意啊，光啃花生可不过瘾，要不烤点肉？”
她虽说武艺高强，可灶台功夫实在稀松，好在有个会做菜的徒弟，此刻闻着炭火气，早馋得慌了。
“师父，这儿有平底锅不？” 如意眼睛亮晶晶地问。
“自然是有的。” 顾惜惜抬手往厨房方向指了指，“自打你在村里鼓捣出那些锅碗瓢盆，我就让人照着样式备了一套。”
其实哪是什么先见之明，不过是看如意爱鼓捣吃食，每次琢磨出新菜式，就命人依样打造厨具，再让老兵们按如意写的简单菜谱做 —— 一来二去，这宅子里厨具自然是和姜家小院里的一般无二。
转眼间，张奉搬来一口刚好能卡进炉灶的平底锅，王奎则抱着个竹筐跟进屋，里头码着新切的五花肉、羊肉片子，还有花椒、辣子等调料。
如意凑过去一瞅，竟见筐底还卧着几颗白菜芯，嫩生生的菜叶儿直晃眼。
“哟！两位大叔准备得真齐整！” 如意竖起大拇指直夸，“瞧这架势，厨艺准差不了！”
王奎搓着大手嘿嘿笑，古铜色的脸膛上皱纹堆成核桃：“咱哥俩照着大小姐给的菜谱瞎鼓捣，多试了几回，总算能端得上桌啦。”
顾惜惜扫了眼窗外随北风猛烈摇摆的树枝，抬手拍了拍两人肩膀：“张大哥、王大哥，天寒地冻的，让弟兄们都去吃顿热乎饭！”
别看这些人一口一个 “主子” 叫着，实则没一个卖身契在顾家。
他们要么是跟着顾老将军、大少爷二少爷上过战场的老兵，要么是从前随她征战时落下伤残、不便再上战场的旧部。
在顾惜惜心里，这些人可不是下人，而是过命的兄弟！
又一场小雪过后，顾家门前来了几位拜访的客人，竟是隔墙住着的何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
要说这顾宅近来可有些动静。往日里护院们只说宅子里住着些伤残老兵，连个正经主子都不见。
偏这几日，墙里头时不时传来姑娘们练功的喝喊声 —— 其中有个小姑娘，嗓门儿亮得能穿透围墙 —— 还有叽叽嘎嘎的嬉笑声，直把门房的耳朵都听尖了。
这才知道，原是顾家那位女将军顾惜惜回来了，还带了碧水阁的两位小东家，另有个穿扮齐整的姑娘，瞧着也是哪家府上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