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河无奈地摇了摇头，暗自叹息，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之色。
裴诺德平日里身着西装，风度翩翩，此刻在赵安的步步紧逼下，竟全然失了往日的风度。裴诺德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面露尴尬，缓缓坐回原位。
赵安神色悠然，从容揭开茶盖，轻轻啜饮一口茶，那姿态仿若置身于一场惬意的下午茶时光。
放下茶杯后，他有条不紊地说道：“喜爱辣味的，并非仅有中国人，印度、印度尼西亚、泰国、马来西亚、阿根廷、菲律宾、墨西哥等诸多国家的民众皆然。这些国家的人口总和，至少十亿。”
说到这里，赵安顿了顿，戏谑一笑，“裴诺德先生，这些人口占了世界一半以上。”
需知，彼时的印度并非后世之印度，而是涵盖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国在内的广袤区域。
闻听此言，裴诺德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神色剧变，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赵安，嘴唇嗫嚅几下，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沉思片刻，裴诺德脸上闪过一抹慌乱，最终结结巴巴地挤出几个字：“可……可这些都是穷国，怎能与西方相提并论。”
“中国虽当下尚未富足，但国民生产总值已然超越日本。阿根廷此刻极为富庶，虽人口数量有限，然其经济实力在世界上亦名列前茅，跻身前十。”
“至于印度，素有英国‘皇冠上的明珠’之称，地位举足轻重。”
赵安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语调平缓却暗藏锋芒，仿佛在向裴诺德宣告：“若论富裕，不妨细细探讨。”
裴诺德听完顾长河的翻译，身体瞬间僵硬，连眼睛都不敢眨动，犹如木雕般呆立原地。
他深吸几口气，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以带着一丝哀求的目光望向顾长河：“顾科长，牛排堪称色香味俱全，在这场较量中，理应占有一席之地吧？”
顾长河看着裴诺德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暗自苦笑，心中思忖：裴诺德这可给我出了个难题。
“长安，我们出去聊聊。”顾长河向赵安招了招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赵安随顾长河来到另一间无人的雅间，由于没有人，内容只有两人才能知道。
顾长河拍了拍赵安的肩膀，摆脱了裴诺德难看的脸色，心情也随之放松不少。
他揉了揉肚子，忍不住放声大笑：“长安，今日见你为国人扬眉吐气，再瞧裴诺德那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我心里畅快极了。”
“裴诺德此前未尝过真正的中国菜，便妄自尊大，以为法国菜天下第一。孰料在中国菜面前，法国菜着实不堪一击，形同糟粕。”
赵安轻轻拂了拂衣袖，微笑着说道。
顾长河点头称是，又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再次拍了拍赵安的肩膀，旋即神色一黯，无奈地叹了口气：
“长安，对于裴诺德提及的牛排一事，你意下如何？”
“弱国无外交，我深知你身为外交官的难处。况且，中国乃文明古国，礼仪之邦。”
“既然你已开口，我便做出让步，承认牛排给裴诺德一票，其余的胜利归中国菜。你看这般安排可否？”
赵安自然明白顾长河的处境，外交场合往往需权衡诸多因素。
不过，他心中亦暗自设局：法国那些号称世界前三的菜品，如松露、蜗牛、牛肝等，相较之下，唯有牛排尚可入眼。
顾长河如释重负，先是拱了拱手，说了一声谢谢。
他再次拍了拍赵安的肩膀，感激地说道：
“长安，感激之辞我便不多言。平心而论，在中国菜面前，法国菜确实一败涂地。”
“但你说得对，弱国无外交，中国又是礼仪之邦，给法国菜一票，也算给足了他们颜面。”
言罢，顾长河与赵安返回凡尔赛雅间。顾长河用法语向裴诺德解释一番。
听闻顾长河的话，裴诺德原本铁青的面庞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那笑容中既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又夹杂着些许尴尬。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皆集中在餐桌上。
赵安抬眼望去，餐桌上已然摆满几盘川菜，有苦菖炒茄子、回锅肉、开水白菜、鱼香肉丝、宫保鸡丁、麻婆豆腐、酸菜鱼。
而法国菜却踪迹全无，显然裴诺德已彻底丧失信心，不敢再拿出那些菜品自取其辱。
赵安心中暗自为六姨、杜墨雨点了个赞，思忖道：她们果然不负我平日的悉心教导。
因赵安与顾长河此前不在场，众人虽未动筷，但皆紧盯着这些川菜，鼻翼翕动，喉咙间不时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那模样恰似一群久未进食的馋猫。
顾长河见状，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刹那间，无论是评委，还是站立一旁的名媛，纷纷伸出手，迫不及待地品尝起菜品。
酒足饭饱之后，裴诺德看着空荡荡的中国菜盘子，幽幽叹了口气，脸上既有无奈，又带着一丝兴奋。
沉思片刻，裴诺德抬头望向赵安，双手交叉置于圆桌上，堆满笑容说道：
“赵先生，你府上几位厨师烹制的菜肴，味道着实令人赞叹。我想聘请他们来我们饭店工作，每人每月二十个大洋，你意下如何？”
裴诺德在事实面前，已然见识到中国菜的魅力，不得不低头示弱，更是想通过此举，学到地地道道的四川美食。
要知道，在那个时代，十五个大洋至少是白领的收入，普通工人即便拼命加班，一月也挣不到十个大洋。在他看来，赵安绝无拒绝的理由。
赵安未曾料到，裴诺德身为经理，竟如此不识时务，连六叔及七叔并非厨师都浑然不知。
念及此，赵安忍俊不禁，脸上笑意难掩。
他轻轻拨开茶面上的几片茶叶，浅饮几口，不紧不慢地摇头说道：
“裴经理，我明白你的心意，然而六姨是我的管家，杜墨雨是我的丫鬟，六叔及七叔是我的经理，他们实在无暇在此担任厨师。”
“赵先生，你能否通融通融？”裴诺德满脸震惊与难以置信，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