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嘉禾一向柔弱，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有空手接白刃的勇气。
玄平川用了十足的力，这一刀下去，玄嘉禾的血顿时涌了出来，洒在他的白衣上。
刺眼且惊心动魄。
凤衔珠也顾不上虞思齐在场，叠声打发人去请容老立刻过来。
玄平川纵使征战沙场见惯了血腥，关心则乱，吓得松了匕首，撕下衣摆为他简单止血，八尺男儿哽咽到几乎落泪：“大哥……”
“陛下，平川是我唯一的亲人了……”玄嘉禾奄奄一息道：“求您，求您饶他一命，给他一条活路。我……我愿离宫，去青龙寺出家，为他……为他恕罪……”
凤衔珠一愣，这剧情这么快就进入废妃出家了吗？
“大将军有这样的决心，贵侍君有这样的觉悟，倒也不算晚。”虞思齐突然又缓了语气，看向麟非时道：“君后以为呢？”
“丞相所言极是。”麟非时难得也低眉顺眼的应和了虞思齐的话。
最后的结果以大将军罚俸三年，禁闭一年，非诏不得出，受三十军杖，割发代首和贵侍君出宫至青龙寺带发修行，为国祈福，为大将军赎罪为结束。
这个结果下来之后，飘在空中的虞泉灵魂气得冒烟，但因为黄鹂被玄嘉禾一起带出宫了，他们兄弟没能一起飘在凤衔珠面前。
对此，悠然躺在床上的凤衔珠很显然不受影响，她只是淡淡指指帐子外道：“我要睡觉了，看着你睡不着。你最好自己去外面找个地方坐坐，免得我把你收回冰凌。”
“是你指使他杀了我！”虞泉很显然因为感受横死而心态极差。
“才死一次就受不了了，我之前可是死过很多次。”她缓缓举起自己的手：“你看，它曾经被锁链捆绑，被钢钉贯穿，被折断，被迫做苦工，清理污秽……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你只是死了，我可是生不如死了不知多少次。我有点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割舍情感，因为保留它，可真的过不下去。”
她停顿了一下：“就像是星际时代那些在疗养院里经受不了精神折磨的士兵们一样，我如果不能切割掉那个已经千疮百孔的自己，可能根本熬不到这里。傅先生也是这么认为的吧，他笃定了，我就算成功出去，也将精神崩溃。”
一声微微的叹气后，凤衔珠似笑非笑：“就像是他在妻子死后，每一天都活在精神的折磨中，痛苦却无解。”
“你……”虞泉突然说不出话。
“虞渊还不知道你其实是傅先生的人吧？他还以为你是因为夫人对归羽小姐忠心耿耿。”凤衔珠看向立刻脸色有点窘迫的灵魂：“但是想想也该知道，能在凤家有这么大的权限，畅行无阻，靠一个赘婿，恐怕有些勉强。”
“仅仅因此就怀疑我？”虞泉有点不信。
“凤家人以及联姻的对象多是西式教育体系下长大的，傅先生其实也是。只不过他是整个凤家里，唯一来自东方家族的，只有他会用虞泉和虞渊这样的名字来反映他的心。我早就说过，谁家会让伺候唯一继承人的管家名叫黄泉呢？”
虞泉还真是有点无法反驳。
凤衔珠看他沉默，笑道：“怎么？不说我太武断了？凤家如果有一个人能发现你们名字的问题，就会知道傅先生已经疯了。他自己活在黄泉，也要让凤家和他一起下黄泉。由黄泉和黄泉来执行这个任务，实在非常符合东方传奇故事的宿命感。”
“看来，衔珠小姐是执意要阻止了。”虞泉声音阴沉下来：“和傅先生作对，就算在游戏里能隐藏一时，出去后也不会有好结果。”
“首先，凤家与我又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阻止他们家内斗的事？我与凤家最大的关系就是资本家和被剥削劳动者的关系。”凤衔珠抬手打断他：“我只想安全的出去，但他要杀了我。”
“只要衔珠小姐配合……”
“不叫我小妹了？摊牌了？只要我配合，我就能死的稍微体面一点。因为傅先生已经认定了我是凤家计划外的孩子。也难为他搜罗到我，却又怕轻易杀了我，他的计划被人察觉。他织下这弥天大网，不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们都杀了？”
虞泉彻底沉默了，事已至此，他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你觉得我们该死，是吗？”凤衔珠闭上眼睛，耳边漫长的沉默后，虞泉的声音有些嘶哑的响起。
“衔珠小姐，活着未必比死了好。活着可能遭遇你在游戏中经历过的痛苦千倍、百倍。凤家的血脉被诅咒……”
“他深爱的妻子死了，他不去报复逼死他妻子的既得利益者，不去想办法改变这吃着喝着女子血肉的制度，却要以诅咒之名，妻子遗愿之名杀光所爱之人的血脉。就算霁月夫人真的是这么说的，他难道不能体会那是妻子绝望又走投无路的最后反抗吗？”
凤衔珠重新睁开眼睛直视他：“你还没正面回答我，你觉得我们该死吗？”
“衔珠小姐有更好的选择活着吗？”虞泉反问。
“真是个好问题。”凤衔珠幽幽叹口气，突然站起身，掀开床帘下床，旁边的宫女和侍从都上前，她开口道：“叫人进来，拟旨。”
虞泉看着凤衔珠大半夜把值夜的官员都拎起来，专门写了一张圣旨，把他开棺戮尸。
尽管臣子们并不知道，一向好脾气的陛下为何突然对虞泉如此憎恨，大半夜的气不过要连夜下旨，但也只能毕恭毕敬的加紧执行。
但是也有人觉得可以理解，毕竟陛下心爱的元君为此出家，手伤没好就去青龙观了；青梅竹马，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差点被逼死，虽然没有降级，但也受到了重罚。
平时夜里元君软玉温香，突然之间狐裘不暖锦衾薄，自然是气得要把他鞭尸。
虞泉对于这个举动非常无奈，但是他也说不出什么抗议的话。虽然他是傅先生忠诚的追随者，但他也说不出口，一个人，没有任何罪的情况下，应该去死。
可活着的人生，他看过。
凤敛黛、凤皎皎、凤凌云、凤归羽……
各有各的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