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云望着王衍的背影，折扇在掌心轻轻敲击，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知道王衍向来如此，不愿轻易提及自己的隐秘，却总在细节处护着身边人。
张三金嚼着丹药，含糊道：“这家伙，还是老样子，问啥都藏着掖着。”
话里虽有抱怨，语气里却满是信任。
“也不能怪他，既然他不愿开口，那就说明，时机未到。”
萧凌云合上折扇，玄衣上的血渍已被灵力烘干，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他向来谋定而后动，这血剑功法定是历经艰险才悟得，不愿多提，无非是不想让我们挂心。”
张三金闻言点了点头，旋即不再多言。
他靠着洞壁坐下，左手按住肩头渗血的伤口，灵力顺着经脉缓缓渡入。
甲胄碎片嵌在皮肉里，稍一运力便牵扯得钻心，他咬牙将碎片生生按回原处。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硬是没哼一声，只大口吞咽着丹药，任由药气与灵力交织着修复破损的经脉。
萧凌云则盘膝而坐，后背伤口撕裂般的痛感阵阵袭来。
他挺直脊背，指尖凝起一缕清浅灵力，小心翼翼地拂过玄衣下的伤处。
血痂被灵力化开，新的肉芽在药气滋养下缓慢生长。
他眉头微蹙，气息却始终平稳，折扇平放在膝头，偶尔抬手调整灵力运转的节奏，不让伤势牵扯到内腑。
洞内一时只剩丹药化开的清苦气息，与弟子们低低的呼吸声交织。
王衍将最后一瓶疗伤丹塞给最年幼的弟子，转身时甲胄上的冰火纹路已收敛成淡淡流光。
他脚步轻缓，避开地上的碎石与尸骸，走出山洞时，洞外的阴风正卷着沙砾呼啸而过。
他立在洞口崖边，血剑斜背于肩，周身萦绕的血煞之气尽数沉入甲胄纹路。
目光扫过下方峡谷，灵识如蛛网般铺开，覆盖了方圆数十里。
谷中残存有零星尸气，却都在他冰火二气的无形威压下蜷缩蛰伏，不敢妄动。
风势渐急，吹得他甲胄上的纹路泛起细碎微光。
王衍足尖一点，身形落在洞口旁的嶙峋高石上。
他盘膝而坐，血剑横置膝头，甲胄上的冰火纹路随呼吸缓缓起伏，如潮汐般明灭。
双眸轻阖，周身灵识却未曾收敛，反倒如细密的罗网，将方圆数十里内的草木动静、气流变化尽数纳入感知，连风卷沙砾划过岩石的细碎声响，都清晰可辨。
半个时辰悄然流逝，山间阴风渐歇，唯有石上的身影气息愈发沉凝。
冰火二气在他周身萦绕成淡淡的光晕，与天地灵气隐隐呼应。
忽然，四股截然不同的邪异气息自远方疾驰而来，如乌云压顶般笼罩了这片山谷。
一股血腥浓烈，带着蚀骨的戾气。
一股阴寒腐臭，与洞内残留的尸气同源却更为精纯。
一股森然诡异，似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
还有一股狂野暴戾，夹杂着兽类的腥膻与凶煞。
王衍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神识早已探得清楚。
四股势力各有数十人，阵容鼎盛，领头者虽非各派顶尖人物，却也是仅次于亲传弟子的核心骨干。
血色魔气率先在谷口凝聚成阵，为首的修士身着玄红战甲，腰间血刀斜挎，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石上静坐的王衍，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你就是那王衍，看起来倒是比传闻中安分得多。”
楚姓血将舔了舔唇角，玄红战甲上的血纹随气息流转，透着嗜血的凶光。
“本将还以为，敢凭一己之力搅动这方地界的人物，总得有几分狂态，没想到竟是个缩在石上打坐的主儿。”
他身侧的尸阴宗领头人黑袍翻飞，骨幡上的黑丝无风自动，嘶哑的声音裹着尸气扩散。
“道友好胆色，孤身一人便敢守在此地，就不怕成了我等四方势力的刀下亡魂？”
尸阴宗领头人骨幡一摇，数道黑丝如毒蛇般窜出，在身前缠绕成网，“不久前道袭杀我宗侦查小队，今日本应让你血债血偿。
“不过，若你肯交出那几株准天药，本座或许能考虑放过你。”
声落之际，一旁的炼魂谷阵营中，一道纤细身影缓步踏出。
她身着青黑镶银纹的道袍，兜帽滑落露出一张苍白绝美的面容，眉宇间却萦绕着化不开的阴翳。
指尖缠绕的三缕青色魂丝如活物般游走，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尸阴宗道友倒是直白，不过准天药虽难得，倒不如王衍道友身上的冰火异术来得诱人。”
她莲步轻移，周身魂雾缭绕，所过之处连草木都泛起淡淡的灰败之色：“传闻道友这冰火异术来着‘冰火天尊’不知是真是假？”
这句话宛如一枚石子投入静潭，瞬间打破了山谷间的喧嚣。
原本还在叫嚣的四方势力竟齐齐噤声，连呼啸的阴风都似凝固了几分。
王衍放在血剑上的指尖微微一顿，甲胄下的心跳骤然沉了沉，一股冰冷的杀意如暗流般在胸腔翻涌，却又被他硬生生压回眼底深处，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沉静。
他瞥向另外三方领头人。
血魔教领头人嘴角的狞笑未减，反倒多了几分了然。
尸阴宗黑袍人骨幡上的黑丝跳动得愈发急促，眼底藏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万兽门领头人更是咧嘴一笑，肩上墨羽鹰的啼鸣都带着几分志在必得。
显然，这三人对“冰火天尊传承”之事早已知晓，方才的种种试探，不过是逢场作戏。
王衍心中警铃大作，一股被算计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开来。
这四方势力来得蹊跷，对他的隐秘更是了如指掌，分明是早有预谋设下的杀局。
但他并未自乱阵脚，周身沉凝的气息依旧稳如泰山。
直到谷中沉默蔓延至极致，他才缓缓掀开眼帘。
那双眸中，赤红火光与银白霜气交织翻腾，血煞之气如蛰伏的凶兽般在眼底一闪而逝，无形的威压骤然暴涨，朝着四方势力狠狠碾压而去。
“既然知道了，何必再绕弯子。”
王衍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震得谷中气流微微震颤。
他缓缓抬手，握住膝头的血色长剑，剑柄入手微凉，剑身上的猩红纹路瞬间被冰火二气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