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剑阁,坐落于东岭龙脊山脉主峰之上。往日里这里剑气冲霄,与灵宝派天权峰,乃是东岭剑修心中圣地之一。而今日的九黎剑阁,更是盛况空前。
自山门起,一路铺就着崭新的红毯,两侧悬挂着无数琉璃灯盏与篆刻着吉祥符文的剑形玉饰。云雾缭绕的山间,一座座悬浮的偏殿楼阁张灯结彩,流光溢彩。来自东岭各大宗门、世家的修士驾驭着各色遁光,如同百川归海,汇聚于此。空中,有仙鹤衔芝,灵雀献舞;地上,有力士扛鼎,女修撒花。喧闹与喜庆的气氛,几乎要冲散这方天地间残留的几分末世颓唐。
宾客们脸上大多堆着笑容,互相寒暄,但眼神深处,却难掩审慎。谁都知道,今日不仅仅是九黎剑阁阁主洪柏与月华宫宫主魏宁结为道侣的大典,更是两大势力正式合并,以及为魏宁解除那令人忌惮的识海禁制的关键时刻。洪柏能请动大齐皇帝齐澄,以及曹元让、古凌霖两位化神老祖亲临护法观礼,其声势之隆,在东岭已是一时无两。
“洪阁主当真是好手段,好福气啊!”飘渺派掌门对着身旁友人低声感叹,语气中带着羡慕,“不仅能得魏宁仙子这等绝色与助力,更能请动两位化神前辈,此等殊荣,东岭如今恐怕只有洪阁主!”
友人连忙提醒,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慎言!如今这世道,佛光普照,洪阁主背靠曹家,又得陛下亲睐,正是如日中天。只是那魏宁仙子……听闻性子刚烈,识海中还有至幻真人留下的后手,今日这禁制解除,怕是没那么简单。”
剑鸣殿内,气氛更是庄重肃穆。殿宇高达数十丈,穹顶绘有万剑朝宗图,森然剑意隐而不发。此刻,大殿中央已被清空,地面以秘银勾勒出一座繁复无比的聚灵镇魂大阵,阵眼处摆放着三个蒲团。
洪柏身着崭新的九黎剑阁阁主礼服,一身暗金长袍,上绣九黎凶兽图腾,虽尽力挺直腰板,但那微微佝偻的身形和眼中压抑不住的得意与一丝急切,依旧破坏了这份威严。他正躬身陪着三位最重要的宾客。
大齐皇帝齐澄,身着绣有金龙的皇袍,虽面容依旧年轻,但眉宇间那股阴戾与仿佛被香火浸透的檀香气息交织,让他显得诡异而疏离。他端坐主位,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殿内布置,对于洪柏的婚事,他并不十分在意,此行更多是彰显皇威,以及观察曹、古两家的态度。
左侧蒲团上,曹家老祖曹元让闭目养神,红润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法会。但偶尔开阖的眼眸中闪过的精光,却显露出他对今日之事的关注。促成洪柏与魏宁结合,整合月华宫残余势力,符合曹家利益。
右侧蒲团上,古家老祖古凌霖则面色冷硬,如同万载寒冰。他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锋锐气息,与这喜庆氛围格格不入。若非齐澄相邀,加之也想亲眼确认魏宁识海禁制被解除,以免日后古家受到影响,他根本不会来此。
“有劳陛下、曹前辈、古前辈亲临,洪柏感激不尽,九黎剑阁上下蓬荜生辉!”洪柏声音洪亮,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他仿佛已经看到,禁制解除后,魏宁委身于他,九黎剑阁与月华宫合并,成为东岭宗门魁首,而他洪柏,将站在权力巅峰的景象。
“吉时将至,还请魏宁师妹入场。”洪柏对着殿外高声道。
片刻后,环佩轻响,一道清冷的身影在两名九黎剑阁女弟子的陪同下,缓缓走入大殿。
正是魏宁。
她换上了一身月华宫传统的宫装,素白为底,裙摆以银线绣着淡淡的月纹,比起往日少了几分战场上的杀伐,多了几分女子的清丽。只是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平静得有些过分,仿佛今日的主角并非自己。她一步步走入那聚灵镇魂大阵的中心,在那唯一的空置蒲团上盘膝坐下,自始至终,未曾看向洪柏一眼。
洪柏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但很快被期待取代。他走到阵外,对着三位化神躬身道:“陛下,二位前辈,可以开始了。”
齐澄微微颔首。曹元让与古凌霖同时睁开双眼,身形一晃,已出现在魏宁左右两侧的蒲团上坐下。
“魏宁小友,放松心神,莫要抵抗。运转功法,引导我等元炁,冲击禁制节点。”曹元让沉声道。
魏宁依言闭上双眸,体内元炁缓缓流转。她能感觉到,两股浩瀚元炁自左右涌入她的经脉,直冲识海。
曹元让的元炁中正平和,带着一股滋养万物又暗藏侵蚀的土行之力;古凌霖的元炁则锐利无比,是极为精纯的庚金剑气所化。两股力量在魏宁的引导下,小心翼翼地接触到了那盘踞在识海深处,由至幻真人生命烙印所化的“陨碎魂阵”。
禁制乃是极其复杂精密符文网络,散发着危险的不稳定波动。
曹元让微微蹙眉,神念传音给古凌霖:“果然棘手,至幻老鬼当真没有留手,竟将自身道果熔铸于此阵,强行破除,必遭反噬。”
“哼,再精妙也不过是死物!以力破巧,徐徐图之!”古凌霖回应道,操控着庚金元炁,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开始剥离禁制最外围的一层符文。
过程极其缓慢且耗费心神。两位化神修士必须全神贯注,确保自己的元炁既不触发禁制爆发,又能有效瓦解其结构。时间一点点流逝。曹元让与古凌霖额角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周身气息也出现了细微的波动。化神元炁磅礴无比,但如此精细操控,对心神的消耗亦是巨大。
尤其是古凌霖,他的庚金剑气虽利,却失之柔韧,好几次险些引动禁制反弹,都被曹元让以更浑厚温和的元炁强行稳住。
洪柏在一旁看得心焦不已,双拳紧握,既担心禁制无法解除,又怕两位化神有所闪失。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
突然,魏宁身躯微微一颤,眉心处一点璀璨如星辰的光芒猛地亮起,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与此同时,曹元让与古凌霖同时闷哼一声,收回了元炁,脸色都显得有些苍白,气息也萎靡了几分,显然消耗巨大。
曹元让长舒一口气,缓缓道,“幸不辱命,禁制已除。”
不等魏宁起身致谢,曹元袖袍微微一拂,一道土黄色的元炁如同灵蛇般钻入魏宁体内,魏宁只觉得周身一沉,一身修为如同被上了枷锁,变得晦涩凝滞,仅能维持在最基础的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