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朝帝国三千年，朝尚一九九年的深秋时节。这个秋天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灾所笼罩。
连日的暴雨如注，仿佛是天窗的泪水倾盆而下，使得山洪暴发，河道决堤。滔滔洪水如猛兽般咆哮着席卷而来，淹没了无数的村庄和城镇，数万人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家园，流离失所。
与此同时，一种诡异的现象也降临到了这个帝国——极夜。无尽的黑暗笼罩了整个大地，白昼不再，人们生活在一片混沌之中。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人们惊恐万分，各种传言也如野火般迅速蔓延开来。有人说，这是因为那位本应夭折的公主归来，触怒了天窗，所以才降下如此可怕的灾厄。
这个传言像一阵旋风，很快就传到了帝君的案前。帝君听闻后，龙颜大怒，拍案而起。“一派胡言！”
奏折落在储帝跟前，他低着头看了一眼捡起又重新放到案头。“不如转君临宫处理。”
“莫倾熠不就在现场吗？”帝君冷冷地说道，“大公子正乐在其中。”
“父君。”储帝就这样竖在帝君的案前，“是您给他的机会。”
还没等帝君说什么，一旁的皇甫晔没忍住笑出了声。“储帝殿下，我把小徒弟养成这样不是只为了放在您身边。”
储帝没理他道：“传言而已，父君不必多加理会。祈儿推行的政策利民，待回过神来就好。”
待莫生祭听说这件事时大公子办事不利，杖十，罚金万叶充作赈灾金的指示已经传了下去。她靠在窗边只是淡淡地冷笑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储帝回来，见她只点了一支蜡烛道：“怎也不多点亮些。”
“如今蜡烛比金贵，能省则省。”
“今日本想探探辅司大人口风。”储帝叹了口气，“已经半个多月，再大的气也该消了才是。”
“公主的脾气哪那么容易消？”她转过头搁在手臂上。“是大公子惹得？”
“八成是。早几年那事在她心里一直没过去，也永远不会过去。”储帝又点起几支蜡烛，“今日又有几处走水。”
“极夜比极昼要难熬。”
“明日点永明灯，虽要耗费一些神力，但罢了。”
莫生祭离开窗边坐到他身侧的位置上，“血月当空，应是有所帮助才是。”
与极昼相同的是极夜的双月依然在正常升落，只是不见日轮升起。
储帝的神迹会以柔和的光球为形式施展，很大原因与他神力的源泉来自血月有关。
“听说她又开库送了一半蜡烛出去，宫中还够用？”莫生祭撑着脸颊看着储帝办公。
“辅司大人在。”
“慷他人之慨，帝君还不准备管？”
“父君今日才发了脾气，莫倾熠办事不利。没听说？”
“大公子抗洪做得不赖。流民不多，洪水也控制住了。怎就挨罚？”
储帝并未回答，他打开了一封信。同样的信在堆在一边已有十多封。他只扫了一眼便丢到一边，“仲父预备什么时候动姑姑？”
“他们兄妹情深，大概还有得等。”莫生祭也不在意，她重新打开刚刚在看得书。“怎么？”
“应该再等等。”储帝的手一直放在信上，“他们每一个都拥有能开天辟地的力量，不可能只有她没有。”
“担心她在关键时刻掀桌？”
“需要一些能寄托的东西。”
“比如爱情？”莫生祭合上书轻轻笑了，“对大哥来说易如反掌。”
储帝明显愣了一下，“自从你看过过去后，变了许多。”
“因为你们说得对，我的天真源自于见识浅。见过世界原本的模样后没有任何人能忍受被困于这小天地中。”莫生祭微微合上眼眸。她想起在世间中见到的那些不可思议的过去。“他们的力量源泉说来与我们是相同的。只要不再有人信仰天窗。”
“三眼教。”储帝不由得叹了口气，“何尝不是另一个天窗。”
“可他们被束缚于此，且束缚地死死的。过去以为凌允华会是个问题，没曾想他才是最执着的一个。帝后为你养了个好妹妹。”
“母后为‘未来’养了个好女儿。”储帝又瞥了一眼那些由蓝双焱送来的信。“他们很顺利。信仰已然松动。”
“毕竟亲眼看到还是不同。”
“但三眼教？信奉看不见的东西是一回事，信奉他们又是另一回事。”
莫生祭突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不可能还留在这。”
“错了，是我不可能让他们留在这。留着做什么？精神领袖？”
“若是他们不肯走呢？”
“他们能留下来唯一的可能只有三眼教也一同消失。”
“可能吗？”
“那就要看他们了。”储帝耸耸肩，“这事不急，还早。”
“若是大公子抓住了帝君给予的机会呢？”
“不可能。前任辅司大人的预言绝不会错。所以他在这里绝没有机会。”
“预言实现之后呢？”莫生祭又问，她见过了过去他们的所作所为知道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储帝沉默片刻，“若他真将焱儿放在第一位，当年就不会为了将刺针交给你而得罪她。”
刺针这事莫生祭一直想不通，由信仰汇聚而成的这柄刺针始终没有迎来它的时刻。既如此，又为何在当年那个时候便要动手。莫倾熠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地方对蓝双焱的意义才是。
“大公子这事做的……”
“他？”储帝冷笑，“没了那个地方焱儿才真正是没了家，她会想要个家。”
“天长宫就是她的家。”
“先不说日后会有新人入住天长宫，单说现在，天长宫就不止她一个主人。”储帝瞥了眼帝宫方向。“听说被改造的奢靡无比。”
“降了那么多税，又是天灾，哪来的钱？”
“那些东西原就堆在库房中，只是母妃不感兴趣罢了。再加上焱儿这些年收得赏赐，堆满十座宫殿都绰绰有余。”
“用别人的东西，不膈应吗？”
“为何要让她知道？她对礼仪规矩毫不了解，也毫无想要学习的样子。”储帝轻轻握住莫生祭的手，“但差不多到你出场的时候。”
这事之前就同莫生祭说过，她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现在？”
“过年点火是个好时候。”
“今年让她点？”
“目前是这样安排。”
“她会弓箭？”
“她连弓都拉不开，但依然有信心能点火。”储帝不以为意，“等着看乐子就成。”
确实，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马上入冬，不宣公主回都来？”
“洪灾不平他们不能回来。”
“所以真是天窗震怒？”莫生祭语气中带着明显嘲讽的笑意。
储帝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是谁是什么东西震怒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