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今日天气很好，碧蓝的空中只有几片厚厚的云层却刚好停留在神山连宿及帝宫上方。
因着公子炜的离都，帝君身体不适。他们被召进寝殿，进去了才发现已有一大批人坐在外面等着。
莫倾煜环顾一圈，“这么热闹。”
储帝手中拿着棋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去，“你倒是早。”
“那是多谢殿下手下留情了。”
他这么说皇甫晔噗一声笑起来，“世子殿下是嫌他们太客气了吗。”
蓝双焱走到他身边去看了要棋盘，“兄长不行。”
储帝将棋子往棋盒里一扔双手环臂，“父君有话对你说。”
蓝双焱看了看莫倾煜后迟疑了片刻，“只有我？”
“是。”
内殿中燃着沉香，九重帐帘垂着。守在门口的凌允息见到她轻声示意稍等。
没过多久帐帘被撩起一些，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蓝双焱看到他愣了一下，微一欠身。“父亲。”
“听你这么喊竟还有些不习惯。”淳王让出路。“帝君在等你。”
宫女替她打着帘子，越往里走药味也越浓。蓝双焱闻着这味皱起了眉头。
帝君看上去精神还不错，斜靠在卧榻上，身上盖着薄被，闭着眼正在休息。
宫女走到他边上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后帝君睁开眼睛朝她招手，“过来，剩下的都下去。”
她连礼都没行，答了声是。蓝双焱到帝君卧榻前的脚踏上坐下。
“帝君……”
蓝双焱一句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帝君抬手打断。
“先听予说。”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你痛苦的人生源自于这里，恨吗？”
蓝双焱眨眨眼睛，语气平静地回答：“换个角度。焱儿认为君后给予了焱儿活着的理由。人可以活得自怜自哀，但也可以赋予自己意义。”
帝君听完后坐起些身子，“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也许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想，但焱儿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储帝可并不这样认为。”
“我俩期盼的未来不同，这才是真正的分歧点。焱儿愿意接受变革，也许并不期待，但这并不重要。”
“予曾经问过储帝，问他知不知道你的愿望。”
“兄长不知。”
“他现在也依然不知？”
“兄长吗？”蓝双焱微微歪过脑袋，洁白温润的羊脂玉面衣随着她的动作也歪向一侧。“他现在也许明白了。”
“这个兄长明白了，那个哥哥呢？昨日特许放他进来。没趁机聊聊？”
“没什么可聊的。”蓝双焱的嘴角扯起一个微弱的弧度，“未来已定，徒劳无益罢了。”
帝君紧紧盯着她的眼眸，良久后才道：“允你提一个问题。”
蓝双焱没想到自己竟能有这个机会，她看向帝君，“为何要将焱儿接到身边？”
“因为在这你才能发挥自己的价值。”帝君沉默了片刻，招手让蓝双焱坐到卧榻上来。“予知你恨瑛瑛，但这也是她保护你们的方式。”
莫瑛瑛，蓝双焱垂着眸子突然笑了起来。“八岁后发生了太多事，太多东西要学太多人要认识。对父母，焱儿本就没剩什么感情。帝君这样说来倒是让焱儿不明白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帝君拍拍蓝双焱的手背，“是我们刻意将压力都放在你身上。尤其是这次成亲的事，连储帝都在问是否有必要这样着急。”
“莫倾煜，虽然焱儿斩断了他归来的退路。但他依然可以离开。”蓝双焱转了转左手拇指的扳指。“焱儿明白。”
“你自七岁养至天长宫起，予从未有过一次听你说‘我’。当然这与我们赋予的责任有关，但这也意味着你从未有过一刻将帝宫认成可放下戒备的家。”
蓝双焱面无表情地听着，若是十岁的她听到这话可能会有触动，但事到如今这早已称不上是问题。
见她没有反应帝君叹了口气。“若那一日真会到来，离他们三人远一些。去找一个能称之为家，能带给你安全感的地方生活。”帝君说着脱下手腕上的十八籽手串交给蓝双焱。“予的时间将会停留在今日，想想自己到底要什么。”
他们都知道未来一定会来临，却又不敢相信那一天真的会到来。
“回去吧。”说完帝君便靠回卧榻闭上眼睛。
蓝双焱起身向帝君行礼后转身往殿外走去。莫倾煜就在外头等她。
“帝君免了我们谢恩。”
蓝双焱看着他，突然说：“人人都说我们会生出个漂亮孩子。”
莫倾煜挑眉，“你想要孩子？”
“帝君让焱儿想想若那一天真会到来，焱儿要做什么。”
“那一天定会到来。”莫倾煜拉起她的手。她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凉，马上要进入秋季，对她来说难熬的日子即将到来。“孩子漂不漂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储帝正在偏殿等他们。“蓝苍岚回了折月山，他们都在那里。”
“漏网之鱼也在？”莫倾煜问，“这位新登位的沧王滑溜的厉害。”
“他带走了能呼唤飓浪天窗的笛子。若那笛子落入檀轩手中会很麻烦。”蓝双焱拿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认输吧。”
储帝倒也不在意。“辅司大人留下的作业。父君对你说了什么？”
“说了些焱儿早已不再在意的事。”
“对父君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毕竟对他们而言，孩子就只你一人而已。”
“父母又怎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帝族便就是如此。”储帝抬手招人，“母后放了样东西在我这，让你继司主位后转交。”
“焱儿继承盈成殿已有段时日。”
“带着盈盈一起造反有意思吗？”这不是责问，储帝语气非常平淡。“可辅司大人似乎并不吃你这套。”
蓝双焱的指套划过掌心，她忍了忍才道：“这对兄长又有什么好处。”
“没甚好处。但你们四方天柱对天梯展开后的世界至关重要。”侍女送来的是一本书。
这是她幼时在皇甫晔座下学习法术时曾短暂见过的一本书，但她从未见过书的内容。“这是老师的书？”
“这是母后的书，其中记录着她会的所有法术，以及她所知道天窗后的世界。”书本身并不厚，储帝将书递给她，就在她要接过时又收回。“你看过，然后再决定‘他们’的未来。”
“‘我们’痛恨被决定的未来，却要去决定‘他们’的未来？”
“如果那是个所有人都在哭泣的世界。”
“那么‘我们’会被遗忘。”
储帝唇角微勾，他将书放在棋盘上后自己起身。“去看看姑姑，她会比父君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