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霜：“城主怀疑小少主有什么问题？”
左如今摇头，“我还不确定，但他一定不对劲儿。你这几日把他盯紧些，有任何异动都报与我知，再安排个机灵的人去跟廖夫人身边的侍女套套话，看左培风在他母亲面前是否也与往日不同。”
“属下明白。”
“还有，招方循礼来，现在。”
“是。”
谭霜扶着左如今回了寝殿，然后匆匆往司使府赶去。
小棉给左如今备了茶，城主只抿了一口，便靠坐在寝殿外间的小塌上，一边休息一边等方循礼。
半个多时辰后，方循礼到了。
其余人都退出去，屋中只剩左如今和方循礼对面而坐。
四下安静，谁也没有先开口。
从前在司使府，他们二人从来没有这样生分过，一个果决机敏，一个细腻老练，任何案子都配合默契，总有说不完的话。
但此刻，屋中竟安静得有些尴尬了。
过了一会儿，还是左如今先开口：“小五那边，一切可还妥当？”
“城主放心，都已经安葬好了。”
他的嗓子哑得厉害。左如今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听着声音也能猜到，这人此刻定然已经憔悴不堪了。
“哭过了？”
方循礼苦笑，“就知道瞒不过城主。”
“哭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哭过之后，我们也得做点正事才好。”
若不是因为眼睛坏了，她早该做点正事了。
方循礼的声音也立刻端正了些，“城主尽管吩咐。”
左如今：“先前在你婚宴上假扮侍女的那个雀儿，施灵早已审过，并顺着雀儿交代的线索摸进了那个组织，在外与她接应的人是陈水泉。小五最后一次呈文中曾经提到了此事，但近几日如此乱局，不知他们现在是否还安全。”
方循礼：“我这就想办法与小陈联络。”
左如今微微抬手示意他不急，“我这几日一直想着最近发生的事，他们当初安排雀儿混入婚宴时，究竟算计到了哪一步？先前我一直以为雀儿不过是被派来送死的棋子而已，可如今细细想来，雀儿这样一个未受过训练的普通女子，落在九重司手里，如何能扛得住拷问？难道对方不怕她交代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方循礼：“城主的意思是，雀儿交代出的那个组织也是一个陷阱？”
左如今放在桌上的手攥得有些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对手就更可怕了，他甚至可以预判我们的做法……”
“那施灵和小陈会不会有危险？要不，我让他们先撤回来？”
左如今沉思片刻，突然道：“你说，会不会连我们的这一步都在对方的计算之内？他知道我们思虑过后会先把人撤回来，这样一来，他什么都不用做，便可高枕无忧了。”
方循礼无声的激灵了一下，“你说的这也太吓人了……倘若对方真的有这样天大的本事，早在左蹊做城主的时候动手不是更有胜算？何必跟你这块硬骨头死扛呢？”
左如今暗道：因为左蹊在位时，连顾设下的结界还算稳定，最近才起了变故……
当然，这些话她还不能对方循礼说。
“或许是我想多了，之前低估了对手，现在又高估了对手……”她定了定心神，语气稍微轻松了一点，“你说我是不是做了城主之后就飘了？竟会失了判断，被人算计至此？”
方循礼想了想，“我倒觉得恰恰相反，你是思虑过重，想得太多，反而被对方所设的疑阵干扰了。从前，你很少这样瞻前顾后，但每次的判断都是准的。”
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一会儿，直到左如今一直攥着的那只手无声的舒展开一些。
她笑笑，“果然还是我三哥最了解我。”
方循礼：“其实这些话，是另一个人跟我说的。”
左如今：“谁？”
面前的方循礼没有回答，房门口却传来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声：“我。”
虽然目力已失，左如今还是瞬间就听出了门口的人是谁，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差点把面前的桌子掀翻。
与此同时，那人已经闪身到她面前，用手扶住桌角，口中道：“看来做城主真不是什么好事，竟把自己弄成这副……”
话音落出，左如今已经伸手抱住了她，“二姐姐，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她哼哼唧唧，眨眼间便全无城主气度，甚至语气里还带了点哭腔。
这么多年，左如今只会在两个人面前像个小孩子，一个是她师父余寒，另一个便是她这位姐姐，方知义。
她做城主不过几个月，就吃了这么大的亏，弄丢了余小五，没救回左临星，还瞎了一双眼。如此狼狈，如此窘迫，哪怕在连顾面前也要强撑着最后的体面，此刻在方知义面前却毫无顾忌，鼻涕都快蹭到她姐姐肩上了。
方知义开口依旧是冷的，“没出息。”
她嘴上这样说，手上却还是轻轻拍着左如今的背，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安抚一个受委屈的小孩。
等左如今哼唧够了，方知义把人从自己身上拆下来，扶她重新坐好。
左如今这才恢复如常，“二姐姐回似风城，不先来见我，却先去见三哥？”
方循礼：“师姐听闻小五出事的消息，赶回来祭拜，正遇上我。”
方知义：“嗯，大半夜的，他一个人在小五的墓前哭得快断气了，我怕小五嫌他烦，就把他拎回家，正遇上霜儿去召他，便想着也来见见你。”
方循礼小声嘀咕了一句：“就非得给我说出来……”
方知义没搭理他，又对左如今补了一句：“不曾想，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左如今嘴硬：“我还行啊……”
方知义懒得揭穿她，直接开口：“需要我做什么？”
左如今一双失焦的眼睛慢慢睁大，朝着方知义的方向，像是在努力想要看到她，“二姐姐愿意留下来了？”
方知义：“要不要留下来是以后的事，但眼前这一遭，总要先帮你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