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这个声音对左如今来说实在是太容易的事。
但她原本以为连顾这次回隐雪崖定是要先洗髓的，不想他只两天就回来了。
但当着左培风的面，她也不好直接问起洗髓之事，便只是开口唤他：“连顾？”
连顾已到她身前，“是我。”
左如今感觉到他俯下身看着自己，问道：“感觉如何了？眼睛可有好转？”
“小少主这两日一直在为我医治，今晨恍惚看到了一瞬幻影，但很快又消失了。”
连顾听了她的话，并未多说什么，而是转向左培风，“这两日，师弟辛苦了。”
左培风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句：“左如今的安危关系到整个似风城，我也只是做了些分内之事而已，师兄不必客气。”
这屋中原本就没有外人，的确不需要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连顾很快把话头扯了回来：“对了，你们方才说，姚阿穗怎么了？”
左如今：“姚阿穗昨日出宫，至今未归，我有些不放心……”
她顿了顿，把脸转向左培风的方向，“谭霜方才只知道一个大致的方向，未必能找到姚阿穗，可否劳烦少主辛苦一趟，亲自去把人带回来？”
然后，她听到左培风轻轻“哼”了一声，“大师兄回来了，你就想把我支走了？”
他这酸溜溜的劲儿过于明显，连顾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正要说话，左如今却继续道：“霜儿刚走没多久，少主若是能追上她，正好让她回来，我还另有事安排。”
她气定神闲，甚至没和他商量。
左培风叹了口气，半嗔半笑：“我上辈子肯定欠你的。”
话毕，转身出了门去，显然还是答应了。
连顾下意识看着左培风离开的方向，隐约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听左如今叫他：“你也觉得左培风有点奇怪吧？”
连顾回身撩衣坐到她旁边，轻声问：“我不在的这两天，你们又吵架了？”
左如今：“没有。”
连顾：“那这是怎么了？”
左如今：“他说他喜欢我。”
连顾：“……”
连顾再一次发现他高估了自己。他在似风城待的时间越久，便越觉得自己已经算是真的进入了尘世，然而每当他以为自己将要对人情世故游刃有余，便总会又出现新的状况让他两眼发懵。
同时，他又发现他再一次低估了左如今。以他对凡人的了解，好像没有谁能把这样的事坦然的说给自己的心上人听。但左如今可以，而且面不改色，像是在提及一个极为普通的事。
最可气的事，她只说了这一句话就不说了，把他丢在一阵寂静里手足无措。
他沉默片刻，冒出一句自己都觉得幼稚的话：“我更喜欢你。”
左如今一愣，转过头去，无神的眼睛朝着他的方向，一脸莫名其妙，“你不觉得他有问题吗？”
连顾猝不及防：“啊？”
左如今：“左培风与我之间隔着左蹊这么一座大山，他怎么可能对我生出情意？退一步说，就算他疯了，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以他的清高自傲，也根本不可能把这些话说出口。他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他不正常，他身上一定有问题。”
连顾的思绪已经跟着左如今转了回来，“这样说来，我方才见他也的确有些别扭，他说话的语气也与往日不同。”
他这才明白过来，“所以你刚刚才要把他支走？”
“不然呢？”她忍不住揶揄他，“我更喜欢你……你可真行，没看出来，挺爱争风吃醋的……”
连顾耳根都红了，应付不过，索性伸手把她环住，委屈的嘴硬道：“我就是实话实说……”
左如今眼角流出一点上扬的笑意，口中却继续说着正事，“眼下我有个猜测，虽然有些离谱，但还是觉得你应该试试。”
连顾：“什么？”
左如今：“我怀疑你一直在找的浊气就在左培风身上。”
连顾环着她的手微微一顿，“你是觉得，他对你生出心思，是受了我的浊气影响？”
“不光如此，他性子也和从前不太一样，连小棉都说他有时候很像你。还有，他比从前更贪吃了，尤其喜欢吃甜的。”
连顾想起之前他师父说过的一句话：“不过好在你傻，哪怕是浊气，应该也坏不到哪儿去。”
倘若自己的浊气真的在左培风身上，那确实又被师父说中了。
不过自己这浊气……好像确实有点没出息。
“可是，如果浊气真在他身上，我为何完全没察觉？显神珠靠近他时也从未亮起过……”
左如今：“又或许世间事纷繁复杂，其中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因由，又或许是我猜错了。”
连顾：“既然有可能，总要试一下，等他回来，我立刻就试。”
左如今：“正好，左培风去接姚阿穗，若是清浊二气真能就此凑齐，你和闻丘仙长也可以放心了。”
连顾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却并不轻松。
左如今听出了他的隐忧，“你是在担心阿穗？”
连顾轻轻叹息，“若是凑齐清浊二气，未免夜长梦多，我该立刻将神髓收回自己体内。只是这样一来，对姚家人终归残忍……”
左如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姚阿穗有孕的事暂且隐瞒下来，“无论如何，先看看左培风身上是否真的有浊气，其余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嗯，”连顾侧过头，用脸颊贴着她的额发，“我也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连顾：“关于你的眼睛。你方才说曾经看到一瞬幻影，那幻影中看到的是眼前的场面，还是陌生的地方？”
左如今一怔，正想问他怎么会知道，眼前又有新的画面一闪而过。
这次，她看到了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