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和老师，唯二无论什么身份、无论何时见到，都会下意识犯怵的群体。
嚣张地咬着裴妄指尖一道的陆瑶，在医生的检查过程中却老实如鸡，四仰八叉，露出肚皮躺在诊疗台上任人鱼肉，大大的血色瞳孔里只剩下单纯和无辜。
弱小、可怜、无助。
经过一系列检测和问诊，被裴妄特别委托的医生皱着眉头看着诊疗单，久久不能言语。
先下个结论，陆瑶的身体没问题，暂无裴妄所说的血脉冲突现象。
“她体内的确仍存在大量灵气无法吸收，很奇怪，一般无法吸收的灵气很快便会逸散出去，她这种情况我闻所未闻，有可能是因为她妖族血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研究数据显示，猫妖在隐匿方面极具天赋，保不准她这种猫妖就是如此。”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刚才那个说法比较唯物，但身居灵气复苏时代，什么妖魔鬼怪都蹦出来，今天手办成精，明天你家地板撬开跑了。”
医生顶着反光的眼镜：“咱们来讲点唯心的。裴队你说你是从大街上捡到她的。我怀疑她从出生起被抛弃，离群生存，导致对自我认知不全，要不是遇到你，她没准一辈子都认为自己是只猫。在这种情况下，也有一定概率影响灵气吸收转化。”
“咪？”
陆瑶歪头，这医生说法听起来蛮不靠谱。
她扒拉裴妄，咱走。
医生从陆瑶的动作中读懂她的不信，举了个例子：“嗨，比如，一大摞数学理论书放在你面前，给你时间让你学，你能学进去？”
面对两双无语的视线，医生激动地拍桌子：“学？学个屁！你不想学，你看见数学公式就头疼，你想着我学他有什么用？买菜能用微积分？上楼不坐电梯数楼梯层数？看见个数我就约它？学个加减乘除不就好了，能算清账数明白手底下那点钱不就好了。”
医生：“你不认同，你没兴趣，给你再多的资源，也无从下手。这就是认知问题，灵气亦如此。”
陆瑶：“......”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裴妄思索片刻，向医生询问，如果真如医生所说是认知问题，该如何调整。
医生：“好说好说，精神spa，比如每天跟她唠，不断强调，你是小猫咪，你是蝙蝠侠，你是小猫咪和蝙蝠侠的孩子，猫猫蝙蝠侠。”
“......”
裴妄放弃了，他宁愿多给陆瑶放放血。
得知裴妄最近每天都给陆瑶喂血，每天不落，医生急得蹦起来，从脚底下抽屉里掏出个白色仪器，一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在裴妄身上。
仪器上的红灯瞬间亮起，昭示着有什么不祥即将到来。
红到发黑。
陆瑶不太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但从始至终安静站在旁边的助理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早在红灯亮起的瞬间，助理瞬间向后猛退远离裴妄，仿佛他是洪水猛兽，凭借全部职业素养才没夺门而出。
医生一脸严肃，对着裴妄说出副队最近的口头禅，“你想死吗？”
副队正好进来，看到红透的仪器上的小灯，也炸了，“你说对了，他早就不想活了！”
裴妄淡定地把贴在身上的仪器扯开，把陆瑶拉到怀里，闲着没事从头撸到尾。
这套最近他已经熟练无比。
陆瑶被他熟练的手法撸得不能自已，耳朵竖到最长听这三人谈话。
裴妄：“”“无所谓，但...就是气人，等你们都埋在土里，我估计还活蹦乱跳。”
此言非虚，血族基因带来的，堪比化石的超长待机。
医生只是个普通人，只能活个平均年龄。虽然从医学院毕业实习磨炼成为专家已经卷过世界上99.99%的医学生。
副队却不服气，“诶诶诶，你莫搞忘了，我是异能者，我有可能活到你后面哦。”
裴妄把陆瑶放到头顶，让她扒好，起身向外走去，“那到时候我在地下等你给我烧纸。”
尽管如仪器检测所示，裴妄的状态糟糕到离谱，但无人敢阻拦。
临关门前，陆瑶听到副队无奈带着悲戚的话语。
“队长...”
当晚，陆瑶拒绝了裴妄的投喂。
面对举到嘴边的血淋淋手腕和钻进鼻孔的甘甜气息，陆瑶坚决扭头不看不吃。
裴妄难得松开眉头，低声劝哄：“乖，吃了。吃了你才会好。”
好个屁，照这个速度，还没等她变好，裴妄就被自己吸死了。
陆瑶定定看了眼男人脸庞，依旧神采奕奕，如果不是白天看到医生和副队紧张的态度，被仪器红到发黑的灯光闪到，陆瑶一点都看不出这人状态的不对劲。
总之，不吃，谁来劝都不吃。
陆瑶干脆转身，留给裴妄一个圆乎乎的小屁股。
尖尖的耳朵，顺滑的毛发，左右闲适扫动的尾巴。
裴妄顿觉指尖发痒，上手在耳廓间戳了戳，引得手背多了道白印才收手。
又耐心劝了劝，后又挽起袖子打算强喂。
陆瑶三下五下跳到高处，居高临下地舔着爪子，“咪。”
呵。
裴妄额角抽动。
今天这顿是喂不成了。
他掏出平板，抱着陆瑶一起看图库。
——由一队队员倾情搜集奉上的蝙蝠和猫猫图鉴，涵盖现实到幻想作品的全部种类，应有尽有。
陆瑶死鱼眼地扭头不看屏幕，被裴妄不容置疑地掰正小脑袋瓜子。
狗屎一坨的认知训练。
好不容易等到睡觉，陆瑶一反常态没有蹦到自己那半边，反而是从卫生间出来后猛地一跳，从天而降，轻巧地落到躺平的裴妄身上。
她趾高气昂地拿脚下温热的肌肤当做睡觉毯子，左踩右踩，然后团成一团。
床头灯散发着暖黄光亮，照着裴妄桀骜的眉眼从所未有的温柔，像被驯服的野兽。
兴许是气氛太过美好，熟悉到早已模糊的记忆如海浪席卷而来。
高大如山渊的男子，温柔解意的女子，以及...浑浑噩噩终日的他。
还有...世界无比清晰展开在眼底时，从内心泛起的无边孤寂和惶恐不安。
【儿子，睡一觉吧。再次醒来，你会拥有你该有的一切，可惜，爸爸不能陪着你了，你妈妈在等我...】
【...不要伤心，爸爸妈妈早就商量好了。能用这无用的力量换来我儿的完整，我们甘之若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