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四哥，等会儿……等会儿你们可得帮着我说说话，不管咋样，红兵也是你们的亲外甥，总不能看着他没个着落吧！”
李学娟絮絮叨叨地说着，李学工和李学农连一个搭腔的都没有。
要不是一母同胞，实在抹不开面子，他们连这个过场都不愿意陪着走。
亲外甥？
俗话说得好，娘亲舅大，杨红兵都这么大的人了，他们这亲娘舅是喝过他的一口酒，还是抽过他的一根烟，大过年的，连个面都不露，这算个狗屁的亲外甥。
李学娟也是个没眼色的，那张嘴还没个完。
翻来覆去的就是杨红兵现在过得不如意，他们帮忙是应该的。
“我欠他的啊？”
李学工终于还是没忍住。
“说啥帮忙是应该的？我这亲娘舅没见着他的一点儿孝敬，咋就是应该的？等会儿见着天明，你自己跟他说，应不应的全在天明的一句话。”
“我……”
李学娟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张口结舌的。
“三哥，行了，你跟她说这个干啥。”
李学农拉了李学工一把。
要不是李学工非得拽着他，他根本就不想来。
对李学娟这个妹妹，他早就看透了，就是个白眼狼，生的也全都是狼崽子，帮了她，她不会念着半分好，要是不帮，能记恨一辈子。
“还有你，等会儿见着天明，有啥话好好说，别端着长辈的架子，到时候，天明给你没脸，我可不管。”
李学娟想要反驳，可她也知道，当年的事把李天明给得罪狠了，要是她去说，李天明怕是连门都不让她进。
等会儿见着李天明早咋开口呢？
现在可不比以前了。
以前，李学娟仗着他们两口子都是盐场的正事工人，从来不把老家的亲戚放在眼里。
如今，老家变化这么大，刚刚进村的时候，她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半晌没找到娘家的门。
还是问了人，才寻见李学工家，一进门就傻了眼。
他们一家住的是盐场的职工宿舍，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住了全家十几口人。
再看看李学工家的房子，一砖到顶的四合院，连院子都是用青砖墁的。
家里更是各种家具、电器一应俱全，根本不是自己能比的。
又听李学工说，如今整个村子这样的好日子，都是李天明带着奔出来的，心里更是打翻了醋缸。
凭啥啊？
凭啥一帮臭农民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他们一家却有那么多的糟心事。
自己三个儿子，一个闺女，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老大因为没有正式工作，直到去年才结婚，当时她也让人给娘家送了信，可除了李学工和李学农一人捎来了10块钱的随礼，剩下的连个面都不露。
让她被婆家人笑话了一年。
婚后，杨红文的日子过得也不如意，媳妇没工作，他自己也是个临时工，每个月赚的，连自己都养不活。
年前大儿媳妇又检查出怀了孕，两口子整天为了钱的事，在她眼皮子底下打架。
老二杨红武还不如他大哥呢，跟着人家学木工手艺，平时只能打打零工，三十来岁的人了，连个介绍对象的都没有。
还有闺女杨丽，自打出嫁以后，除了过年来一趟，平时都见不着人。
最疼的小儿子杨红兵，也是最不让她省心的一个。
打架、赌钱，一天到晚不干一件正经事，他们两口子掏空了家底，好不容易托人把杨红兵弄进了盐场。
结果这小子上了没几天班，就因为顶撞领导，偷厂里的东西，被开除了，要不是他们两口子砸锅卖铁的走通了关系，非得蹲大狱不可。
因为这事，杨红文和杨红武哥俩还跟他们闹了一场，都是儿子，为啥只帮老三找工作，不管他们俩。
李学娟本来就闹肚子的委屈，又被李学工和李学农数落了一通。
要不是为了小儿子，依着她的脾气，早就闹起来了。
一路到了李天明家那趟街，远远地就看见李天明抱着胳膊站在门口。
呃……
李学工和李学农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禁露出了一抹苦笑。
“三叔，四叔，今个咋有空来串门。”
真要是来串门的就好了。
“有啥话，你自己说吧！”
李天明守在门口，摆明了连门都不想让李学娟进。
“我……”
李学娟张口结舌的，有心扭头就走，可想到杨红兵，也只能强忍着心头的气，努力挤出一张笑脸。
“天明，这大过年的，大姑来了，你总不能连门都不让进吧？”
“大姑？”
李天明皮笑肉不笑的。
“别，我这老农民可高攀不起盐场的正式工，有啥话就在这儿说，要是没事，哪来的回哪去。”
李天明才不管啥情面不情面的。
更何况他和李学娟有个屁的情面可讲。
他这人就是这样，谁对他有一分好，他能万倍报答。
年前村里人冒雪去接他，他转头就把股份给还回去了。
可有人要是得罪过他……
李天明那心眼儿也能小得和针鼻儿一样。
李学娟当年做过的事，他可是一笔一笔都记着呢。
现在还觍着脸的上门为她儿子求工作。
那就别怪李天明让她没脸。
“天明，你这是咋说的，我是你大姑，当年的事……行，我这当姑的给你赔个不是，总能过去了吧！”
哈！
李天明笑了：“你多大的脸面？一句话就过去了？行！别的事我不挑你的礼，你亲二哥没了，你连个面都不露，今天跑我门口当姑奶奶来了，谁给你的脸。”
当初李学成的骨灰被带回来，李学军找到李天明，说起李学娟的事，李天明可没说不让来。
结果让人送了信，李学娟愣是一面没露，做得这么绝，亲也就算是断了。
现在遇到事了，又厚着脸皮登门，李天明要是能待见她，才有鬼呢。
“我……我……”
“没话说了？”
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周围的邻居。
“就是，亲哥没了都不见人，现在咋好意思上门的。”
“从小就是个厚脸皮，恐怕她都忘了当年是咋欺负天明他娘的了。”
“以前哪回来，都端着架子，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的，跟她说话都不搭理，现在看天明发达了，又厚着脸皮上门，咋好意思的。”
眼见人越聚越多，听着村里人的议论，李学娟的脸上像是着了火一样。
她也想不顾一切的闹一场，从今往后再也不登娘家的门。
可想到小儿子，也只能咬牙忍了。
这会儿她还觉得自己是委曲求全呢。
“行，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是，天明，红兵可是你亲表弟，人都说姑舅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就这么狠心，眼瞅着你表弟混成这样，不管不问的！”
李天明都忍不住佩服李学娟的厚脸皮。
“他混成啥样，你们做父母的都不管，碍着我屁事。”
杨红兵是个啥狗东西，李天明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两家没有矛盾，他也不可能让杨红兵来厂里上班。
真要是让他来了，那小子能把机床拆了，当废铁卖。
“趁早死了这个心，你家的事，别来找我。”
见李天明把话给说死了，李学娟再也忍不了了。
“行，李天明，这话可是你说的，你也别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你能得意多久，总有你求着我的时候。”
李学娟突然爆发，把周围人都给说愣了。
多大岁数了，还来莫欺少年穷这一套呢。
“还有你们两个，从今往后别认我这妹妹！”
说完，李学娟转头就走。
话说得厉害，可心里却忍不住发虚，没留神脚下拌蒜，直接扑倒在了雪堆里。
顶着周围人的哄笑声，落荒而逃。
唉……
李学工看着，也不禁叹了口气。
“天明……”
“三叔，您不用说，我都懂，可有的人，真不值得你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