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万兴那双阴沉的眼看过来，“年年冬天都雪大，人还不活了？”
“现在大家伙口粮都没法保证，你们护卫队要为村里尽一份心才是，等着来年春天，我向上头亲自给你们申请嘉奖。”
“但眼前必须保证家家户户有存粮！”
这无异于是下了死命令。
谁也不想听他画大饼，后面护卫队的兄弟们齐刷刷的看向陈方。
陈方眯了眯眼，沉思片刻，“村长这意思是让我们打来猎物，怎么跟村里分？还是说清楚为好，不然到时候是多是少都有人不满意。”
“更何况我们护卫队还要被军区收编，到时候直接跟公家挂钩，您再指使我们也不好吧？”
轰！
这话更是平地惊雷，一般炸的陈万兴和大家伙儿都回不过神来。
陈万兴急了，大掌砰的拍向桌子，“你们要被军区收编了？！就是来的那个首长？”
那他以后还怎么指使陈方！
这下可麻烦了。
陈方后头的兄弟们也是一愣，他们不是拒绝了吗？
只听陈方声线低哑的说道：“这不是村长该关心的事，还是直接说打到的肉怎么分吧。”
“我们护卫队的职责只是守着村土一方平安，没说还要负责大家伙的口粮。”
“就是！”
“早知道这样，我也在家等着分肉了。”
“没错，凭啥俺们冒着生命危险上山供大家伙吃肉啊？”
……
陈方话音一落，后面兄弟们立刻跟上。
不仅心中不服，就连陈万兴做的这事儿也甚觉得不地道。
而屋里坐的其他几个生产队长和妇女，更是满脸难色，“可现在大家伙日子过得艰难，再没点儿油水下锅，怕是老人孩子都要出事了。”
陈万兴想了又想，这才说道：“每家每户只分五两肉，不管你们打回来的猎物多少。”
二狗子站在门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五两？！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村长，他们护卫队连豺狼群都能狩猎到！要我说，起码也得分五斤啊！”
刘强上去就拽着他的脖领子，把他拎了起来，“你他妈倒是享清福，那你也跟着俺们上山打猎得了。”
“打到多少就分你多少，但你要是被野猪獠牙顶个对穿，可别找我们哥几个！”
话中厉色吓得二狗腿脚哆嗦。
他闭紧了嘴，说啥也不敢再吭声。
其他几个生产队长连忙从院里捡了点干枝，“这事一时半会也讨论不出个啥，还是先升堆火吧，冻的我手脚都发麻了。”
日子吃紧，就连棉袄里头都没些棉花。
大多是些去年收起来的柳絮，或是发黄发黑的旧棉花。
风一打就透了，那叫个透心凉。
直到火苗窜起，这透风的屋里才有了几分暖意。
陈万兴坐在人群中间，双手交叉放在桌面，“那你们说咋办。”
“上头那意思是让咱警惕春旱，这大雪盖在庄稼地表也化不了。”
“春天升温又慢，庄稼发不了芽就得被冻死在地里，到时候咋能熬得住？”
要是村里民生贫苦艰难，上头领导一来查问，自己这村长还不坐到头了？
无论如何，也得抓着陈方给大家伙改善！
陈方懒得再听下去，起身拍了拍裤脚，“不论我们到多少猎物，每家分一斤。”
“况且也不是时时上山，有时候三五天才去一次，就这么定吧。”
说完就带头走出了大队部，后头的兄弟们紧跟其上，没一个留下来的。
陈万兴坐在桌前，老脸比炭还黑。
陈方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而那边已经转头回到家里的陈方，进门就感受到了扑面的热气。
屋里炉火烧的正旺，幸好他在大雪前给家里砍满了干柴。
现在倒也不愁用。
陈菲坐在炕头，手里还拿着一小块冰糖，“哥哥回来啦，给你吃。”
张着小手就递过来一块烤到焦香流油的地瓜。
陈方笑着吃进嘴里，“甜！”
尹红霞在厨房和安江柔忙活着，从缸里捞了一把酸菜萝炖进锅里。
地窖里还有不少洋芋，口感干巴噎挺，并没往前几年那般软糯。
尹红霞拿锅铲翻动几下，叹了一口气，看向外面的天色，“老天爷是越发喜怒无常了，还让不让人活啊。”
说完又切了一条腊肉进去。
自从尹红霞得知明年这灾荒也好转不了，做饭就越发省着。
玉米面里掺了点黑面，做成馍馍贴在锅边。
安江柔安慰道：“娘也别太担心，好歹咱们守着山。”
外头风雪正盛，寒风呼啸而过。
陈方弹去肩膀上落满的雪花，进了厨房，“估计要不了多少时候，山上河道和咱井里的水就都被冻上了。”
“咱多储存点干净的雪块吧，在锅里烧化了也是干净的水源。”
他脸上神情些许凝重，蹲在灶台旁边烤着火。
尹红霞十分惊讶，“连水都要干了？天老爷，这日子可真难熬啊。”
陈方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办法啊娘，我这两天就用牛车去推雪，全都堆在自家后院。”
安江柔从旁边递上来一小块桃酥，“记得跟大家伙也说一声，日子难过，能帮一把是一把。”
闻言，陈方点了点头。
外头鹅毛大雪纷飞，屋内守着热乎的炕头，桌上还放着热气腾腾的饭食。
喷香扑鼻，陈方前所未有的觉得满足。
他并没有和尹红霞说自己要带着兄弟进深山，只说要往半山腰多待些时。
“我吃饱了，去把雪豹肉处理一下。”
说完就跨出了屋门。
风力的刀子割破雪豹皮肉，处理的干净又仔细。
一整张雪豹皮已经不完整了，上面有好些弹孔，左右也卖不上价去。
干脆留着给他媳妇做皮手套吧。
当天下午，雪慢慢的停了。
陈方抿了抿唇，转眼开始收拾东西。
捕兽夹全都带上，家里的麻绳更是被他拿了二三十米。
布包里放了一两斤肉干和生洋芋，平时不轻易用的弓弩也被他放上了。
安江柔一进屋就看见这场面，惊讶道：“你要出远门吗？”
“雪下的这么大，是要去哪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