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液接触到皮肤时带着刺痛感，像被蚂蚁咬了一口，但效果立竿见影。
眼前的灰绿色雾气似乎淡了些，那些闪烁的光点也变得模糊，不再那么刺眼。
孙悟空甚至能隐约看到远处树木的轮廓，不再是扭曲的幻象。
“管用。”他松了口气，看着贝吉塔也往眼睑上涂药液，动作有些笨拙，药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像挂了串透明的珠子。
穿过瘴气带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雾气在晨光中渐渐散去，露出后面郁郁葱葱的雨林——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像绿色的蛇缠绕在树干上，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花果的甜香，与瘴气带的铁锈味截然不同。
“终于到了。”孙悟空扯下蒙脸的麻布，深吸一口气，甜香里混着青草的气息，让肺腑都舒服起来。
灵风护心镜上的风纹重新活跃起来，甚至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在回应周围的风元素。
贝吉塔却显得有些不适。
雨林里的湿热让他皮肤上泛起细密的汗珠，冰属性灵力在体内流转得滞涩许多，指尖凝结的冰花刚出现就融化成水。
“这里的环境对我不利。”
他皱着眉，用雷属性灵力驱散靠近的蚊虫，“得尽快找到风灵果。”
根据药铺老板的描述，风灵果生长在雨林深处的风蚀崖上，只在风速达到特定频率时才会成熟。
他们沿着林间的溪流前行，溪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彩色的鹅卵石，偶尔有银色的鱼游过，尾巴一摆就没了踪影。
雨林里的风很特别。
不像草原的风那样坦荡，也不像雾凇林的风那样凛冽，而是躲在枝叶间穿梭，时有时无，带着顽皮的试探。孙悟空很快发现，这里的风元素极其灵动，甚至能模仿鸟兽的叫声——刚才听到的鸟啼，其实是风穿过特殊形状的树叶发出的声响。
“它们在跟我们玩捉迷藏。”他笑着说，操控着风元素回应那些“鸟啼”，林间立刻传来更密集的“叫声”，像是在欢呼。
贝吉塔却没心思欣赏这些。他正全神贯注地应对从树上垂下的毒藤——那些藤蔓带着倒刺，会分泌腐蚀性的汁液，被他用雷光劈断后，断口处会流出乳白色的液体，落在地上滋滋作响。
“小心头顶！”他突然喊道，同时将孙悟空往旁边一拉。
一只巴掌大的毒虫从树上坠落，正好落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甲壳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多谢。”孙悟空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只毒虫钻进落叶层，“这地方真危险。”
“危险往往和宝藏并存。”贝吉塔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陡坡上，坡上的树木明显稀疏许多，能看到上方的天空，“那里应该就是风蚀崖的方向，风明显变大了。”
爬陡坡时，风果然越来越大。风从崖下的山谷里灌上来，带着强劲的力道，吹得人站立不稳。
孙悟空不得不时刻用风元素护住两人，贝吉塔则用雷属性灵力在岩石上炸开落脚点，一步一步向上攀爬。
快到崖顶时，他们遇到了最难的一段——约摸十米长的崖壁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可以抓握的藤蔓，风势却格外强劲，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往下推。
“我先上去。”孙悟空说，“我的风元素能借力。”
他凝聚起风元素，在身体周围形成一道气旋，像片叶子般向上飘去。
但风势比想象中更乱，气旋几次被吹得偏离方向，他不得不用灵风护心镜强行稳定气流，才勉强落在崖顶。
“把绳子扔下来！”他趴在崖边，朝下面喊道。
贝吉塔接住扔下来的藤蔓绳，深吸一口气。
他没有像孙悟空那样借力，而是将雷冰双属性之力凝聚在双脚，每向上爬一步，就在岩石上冻结出一个冰制的立足点，同时用雷光击退乱流的风。
这种方法很慢，却异常稳妥，当他终于爬到崖顶时，手心已经被绳子勒出了深深的红痕。
“还行吗？”孙悟空递过去水壶。
贝吉塔接过水壶，喝了一大口，水珠顺着嘴角流到脖颈，没入衣领。
“比在雾凇林轻松。”
他抹了把脸，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风蚀崖顶是片平坦的平台，中央长着一棵奇特的树——树干扭曲如盘龙，树枝却异常舒展，每片叶子都呈流线型，边缘泛着淡淡的绿光。
而在树枝的最高处，挂着十几颗拳头大小的果实，果实通体透明，里面仿佛有气流在旋转，正是风灵果。
“找到了。”孙悟空的心跳有些加速，他能感觉到那些果实里蕴含的精纯风元素，比风鸣石要浓郁得多。
但他们并没有立刻上前。风灵果周围的风速明显比别处更快，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靠近的落叶会被瞬间撕碎。
更奇特的是，果实的颜色在随着风速变化——风慢时是淡绿，风快时会变成深青，像是在呼吸。
“它们在等特定的风。”贝吉塔观察着果实的变化，“药铺老板说的没错，只有风速达到特定频率，果皮才会变软，否则再强的力量也摘不下来。”
他们在崖顶等了整整一天。
风时大时小，始终没达到那个特定的频率。
夕阳西下时，风突然变得异常平稳，既不强劲也不微弱，吹在身上像丝绸拂过皮肤。风灵果的颜色渐渐变成均匀的碧绿色，表面泛起一层细密的光泽。
“就是现在！”孙悟空低声说。
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风元素，让自己的风与周围的风保持同样的频率，慢慢靠近风灵果。
当指尖触碰到果皮时，他感觉到果实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他的气息。
紧接着，果皮果然变得柔软，不再坚硬。
他摘下两颗风灵果，刚想递给贝吉塔，却发现周围的风速突然变快，屏障重新形成。
贝吉塔被风推得后退了两步，一时无法靠近。
“我扔给你！”孙悟空喊道，将一颗风灵果扔了过去。
贝吉塔伸手去接，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果实的瞬间，一阵乱流突然袭来，风灵果在空中改变方向，朝着崖边滚去。
他下意识地扑过去，抓住了果实，身体却因为惯性冲出了崖边。
“贝吉塔！”孙悟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贝吉塔悬在崖边，一只手抓着岩石，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风灵果，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平静。
“还愣着干什么？”他喊道，“拉我上去！”
孙悟空立刻用风元素将他托起，贝吉塔借着风势翻上崖顶，两人都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风灵果在他们中间静静躺着，碧绿色的果皮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
“差点把命丢在这里。”孙悟空看着果实，突然笑了，“这果子还真任性。”
贝吉塔也笑了，是那种放松下来的、带着点后怕的笑。
他把风灵果凑到鼻尖闻了闻，果实里的气流在他呼吸的带动下轻轻旋转，像是在回应。
“但很值。”
他们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崖顶待到了深夜。
风灵果被放在两人中间，月光透过树叶洒在果实上，让里面的气流染上一层银辉。
孙悟空试着吸收了一点果实的力量，感觉风元素在体内变得前所未有的灵动，甚至能模仿雨林里那些“鸟啼”的频率。
“你也试试？”他把另一颗风灵果推过去。
贝吉塔摇摇头：“这是风属性的力量，对我作用不大。”他看着果实，忽然说，“留给需要的人吧。比如草原上的其其格，她的风刃还不够稳定。”
孙悟空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主意。”
离开风蚀崖时，天刚蒙蒙亮。
晨雾在林间弥漫，比瘴气带的雾气温柔得多，带着花果的甜香。
他们的脚步比来时轻快，腰间的风灵果散发着淡淡的绿光，像两颗小小的星辰。
“接下来去哪？”孙悟空问，声音里带着对前路的期待。
贝吉塔抬头看向东方，那里的天际线被朝阳染成了金红色。
“听说东边的海岸线上，有种能同时容纳多种属性灵力的潮汐石。”他的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去看看？”
孙悟空笑着点头，灵风护心镜上的风纹与风灵果的绿光交相辉映，发出清脆的轻响。
风从雨林深处吹来，带着果实的甜香和远方的海味，吹向未知的前路。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密林尽头，脚印很快被落叶覆盖，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但风知道，灵果知道，那些在险途中紧握的手知道——这段关于修行与陪伴的旅程，还远未结束。
而每一步走过的路，每一次并肩的瞬间，都在悄悄改变着他们，像风灵果里的气流，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从容而坚定。
从雨林到海岸线的路，走了整整半月。
湿热的空气渐渐变得干爽，带着咸腥的气息，草木也从茂密的深绿转为低矮的灌木，叶片上常常沾着细碎的盐粒，像撒了层白糖。
“前面就是断崖了。”
贝吉塔收起地图，指尖在被海风侵蚀得发脆的羊皮纸上划过最后一道标记。地图边缘的“潮汐石”三个字已经模糊，只剩下个大概的轮廓，“渔民说，涨潮时整个礁石区都会被淹没，只有退潮后的三个时辰能靠近。”
他们在海边的渔村落脚。
渔村不大，十几间石屋沿着海岸线排开，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被海风刮得向一边倾斜，像一群低着头的老人。
村民们大多晒得黝黑，手掌粗糙得能看清每道纹路，见了他们，只是笑着点头，递过来刚晒好的鱼干，腥味里带着阳光的暖意。
“外来的修士？”房东是个寡言的中年男人，右腿有点跛，走路时木拐杖敲在石板路上，发出“笃笃”的声响。他把两间空屋指给他们，“要看潮汐石，明早得赶在卯时起床，退潮后的礁石滑得很。”
“多谢。”孙悟空接过房门钥匙，钥匙是用鱼骨做的，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您知道潮汐石有什么特别的吗？”
男人的目光投向远处的海面，海浪正拍打着礁石，溅起白色的浪花。
“老辈人说，那石头能记东西。”他的声音很轻，像怕被海风卷走，“谁要是把心事说给它听，涨潮时就能在浪里听见回音。”
这个说法让两人都愣了一下。贝吉塔挑眉，显然觉得是无稽之谈；孙悟空却想起了风蚀崖上的风灵果，那些看似没有生命的东西，往往藏着不为人知的灵性。
当晚，他们躺在石屋里，听着海浪拍岸的声音。
节奏均匀，像大地的心跳，单调却让人安心。
孙悟空睡不着，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月光下的海面。
银色的光洒在波浪上，像无数条碎掉的镜子，闪烁着，又被新的浪涛覆盖。
“在想什么？”贝吉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也没睡，正靠在床头，手里摩挲着那块拼好的雷冰玉佩。
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与窗外的浪涛遥相呼应。
“在想房东的话。”孙悟空转过身，“你说，石头真的能记住心事吗？”
贝吉塔放下玉佩，走到他身边。海风从窗口灌进来，带着咸湿的凉意，吹得两人的头发微微晃动。
“或许吧。”他难得没有反驳，“就像星髓石能记住触摸它的人的灵力，潮汐石或许能记住声音的频率。”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他们就跟着房东往礁石区走。
石板路在脚下延伸，一边是黑黢黢的石屋，一边是墨色的大海，只有海浪的反光勾勒出礁石的轮廓，像蛰伏的巨兽。
“小心脚下的青苔。”房东的拐杖敲在礁石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去年有个年轻人，仗着自己会点轻功，结果还是摔断了腿。”
退潮后的礁石区比想象中更广阔，大小不一的礁石裸露在晨光中，表面覆盖着墨绿色的青苔，踩上去滑溜溜的。
海水平静地退到远处，留下大片湿润的滩涂，几只小螃蟹在泥里钻来钻去，留下细密的小洞。
“就在前面。”
房东指着远处一块高出其他礁石许多的巨石。
那石头呈不规则的圆形，表面异常光滑，像是被海浪打磨了千年，在晨光中泛着青灰色的光。
走近了才发现，潮汐石上布满了细密的孔洞，海浪退去时，残留的海水从孔洞里滴落，发出“嘀嗒”的轻响，像石头在呼吸。最奇特的是，石头的中心有个凹陷，形状像只张开的手掌，里面积着一汪清水，倒映着刚升起的朝阳，像盛着一颗小小的太阳。
“这就是潮汐石。”房东的拐杖轻轻敲了敲石头，“等会儿涨潮，海水会漫过这里，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他们在礁石旁坐下，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
金色的光洒在海面上，将海水染成橘红色，远处的渔船扬起白帆，像落在海上的天鹅。
海浪开始慢慢上涨，先是舔舐着礁石的底部，然后渐渐爬上石面，将青苔浸湿，反射出湿润的光。
“它在吸收海水里的能量。”贝吉塔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石面，就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吸力，像是要将他体内的灵力引出来，“不止一种属性，水、土、甚至风的力量都有。”
孙悟空也学着他的样子触摸石头，灵风护心镜突然发出一阵轻鸣。
镜面上的风纹与石头上的孔洞产生了共鸣，那些孔洞里残留的海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个细小的漩涡。
“它在回应我的风元素。”
他惊讶地说。
随着潮水上涨，海浪渐渐漫到了潮汐石的底部。
当第一缕阳光穿过石头中心的凹陷时，奇迹发生了——那些布满孔洞的石面突然亮起，青灰色的石头变得半透明，里面仿佛有无数条银色的线在流动，正是不同属性的灵力在交织。
“真的……有光。”孙悟空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能看到，自己的风元素、贝吉塔的雷冰之力，甚至房东身上微弱的土属性灵力，都被石头吸附进去，在里面和谐地流动，没有丝毫冲突。
海浪越来越高，终于漫过了潮汐石的底部。
当海水与石头中心的凹陷接触时，石面的光芒突然变得强烈，无数细碎的光点从孔洞里喷出，在海面上形成一道彩色的光带，随着波浪起伏。
“听。”房东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
他们屏住呼吸，果然听到了——光带中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无数人在低声说话，又像是不同属性的灵力在对话。
孙悟空甚至从中分辨出了灵风护心镜的嗡鸣，贝吉塔也听出了雷冰玉佩的轻响，仿佛那些陪伴他们走过漫长旅途的器物，都在这一刻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老辈人说，这是石头在重复听过的故事。”房东的目光变得悠远，“我年轻时，在这里向它许愿，希望能娶村里最会织网的姑娘为妻。后来……后来她真的成了我的婆娘，直到三年前走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带着温柔的笑意。
贝吉塔看着石头中心的凹陷，那里的清水在海浪的推动下轻轻晃动，倒映着他和孙悟空的影子。
他忽然想起周野笔记里的一句话：“力量的本质是连接，而非孤立。”
就像这潮汐石，能容纳不同的属性，让它们在彼此的流动中找到共鸣。
“你想试试吗？”孙悟空转头问他，“把你的雷冰之力注入进去。”
贝吉塔点头，将体内的灵力缓缓导出。雷的躁动与冰的沉静流入潮汐石，与里面原有的力量相遇。
起初，两种力量还有些排斥，让石面的光芒闪烁不定，但当他想起在风蚀峡谷里与孙悟空的配合，想起在雾凇林里引导冰晶花的耐心，两种力量突然变得柔和，与其他属性的力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石面的光芒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海面上的光带也随之扩大，将他们三人都笼罩其中。
孙悟空仿佛看到了一路走来的画面：黑风谷的镜像体，陨星谷的星髓石，迷雾森林的护灵晶，草原的试炼，雾凇林的冰晶花，雨林的风灵果……所有的挑战与收获，都在这光芒中流转，像一串珍珠被串联起来。
“原来这才是它的力量。”孙悟空轻声说，“不是记住心事，是让不同的力量找到共鸣。”
涨潮的海水渐渐漫过了他们的脚面，带着微凉的暖意。
潮汐石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那些孔洞里的光点重新沉入石中，像是陷入了沉睡。
只有石头中心的凹陷里，那汪清水依旧倒映着太阳，平静而温暖。
“该回去了。”房东的拐杖敲了敲已经被海水淹没的礁石，“再不走，就要等下一次退潮了。”
他们跟着房东往回走，海水在身后追逐着，舔舐着他们的脚印，然后又被新的海浪覆盖，仿佛什么都没留下。
但孙悟空和贝吉塔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留在了那里——他们的力量，他们的故事，还有那些在旅途中悄然滋长的羁绊。
回到渔村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村民们在沙滩上晾晒渔网，孩子们在浅水里追逐嬉戏，笑声像银铃般清脆。
房东的石屋里飘出鱼粥的香气，混着海风的咸味，温暖得让人想家。
“接下来去哪？”孙悟空喝着热粥，看着窗外的白帆，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平静。
贝吉塔放下碗，目光投向远方的海平面，那里的天与海连成一片，蓝得让人想一直走下去。
“听说西边的沙漠里，有种能映照人心的蜃楼石。”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去看看？”
孙悟空笑了，灵风护心镜在胸前轻轻震动，像是在附和。
海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潮汐石的湿润，带着阳光的温度，带着远方的召唤。他们的旅程还在继续，像涨潮的海水，永远向着未知的远方涌动，却也永远记得，那些在礁石上留下的、属于彼此的回响。
路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有可以共鸣的人，再远的路，也走得踏实而温暖。
而那些藏在潮汐石里的故事，会随着海浪，在时光里慢慢流淌，成为修行路上，最温柔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