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职责中,周身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唯有洞外越来越近的爬行声与腥气,如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洞口外,蜮的爬行声愈发逼近,如同死神的脚步声在耳畔回响。“沙沙——”的甲壳摩擦声混杂着长足抓挠岩石的刺耳锐响,那声音粗粝又密集,如同钝刀在枯骨上反复研磨,听得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指尖都忍不住泛起寒意。
那凶兽庞大的身躯移动时带着沉雷般的沉重,每一次落脚都震得洞内地面微微颤抖,细微的震颤顺着脚掌蔓延至全身,心口也跟着发紧。洞顶的岩石本就松动,此刻更是被震得簌簌作响,细小的石屑、尘灰不断掉落,有的砸在众人肩头、发间,带着岩石的冰凉与死亡逼近的寒意,让人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淡蓝色的毒液气息愈发浓烈刺鼻,顺着洞口堆砌的蜮骨缝隙、岩石裂隙丝丝缕缕渗进来,化作无形的毒雾在洞内弥漫。那气味混杂着腐肉的腥臊与强酸的辛辣,呛得人喉咙发紧、阵阵发痒,忍不住想咳嗽却又死死憋着,眼眶被刺激得发酸泛红,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感,仿佛肺腑都要被这毒气侵蚀。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的冰,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一场生死较量已然迫在眉睫,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致,连心跳声都清晰得能听见。
就在这剑拔弩张、人人自危的瞬间,人群中不知是谁压低了嗓音,急促地喊了一句:“快看!洞口上方有块悬着的巨石!若能将它劈落,定能将那孽障砸在洞外,断了它的来路!”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凝重窒息的空气,瞬间点亮了绝境中的一线生机。马坤本就身形矫健,肩宽腰窄,此刻眼底骤然燃起熊熊希冀,原本紧绷的脸庞露出几分激动;石墨更是浑身一振,高大的身躯猛地挺直,如铁塔般的身影透出一股悍然之气。两人四目相对,没有多余的言语,仅一瞬间便达成了默契——这是眼下既能阻敌、又无需有人以身犯险的最佳法子!
当即,两人同时凝神静气,聚集体内仅存的内力。马坤掌心渐渐泛起淡淡的青色光晕,气流在他指尖飞速盘旋、凝聚,带着刚猛凌厉的力道,周身的空气都跟着微微震荡;石墨的玄铁拳套则被内力催得泛起一层冷冽的银芒,铠甲下的肌肉贲张隆起,线条硬朗如铁,每一寸肌理都透着爆炸性的力量。
“喝!”两人同时低喝一声,脚掌重重踏在地面,震起些许尘土,身形一前一后,朝着洞口上方那块半悬的巨石齐齐挥出全力一击——那巨石约莫丈许见方,底部仅靠一小块岩石支撑,边缘布满裂纹,显然只需稍加外力,便能轰然坠落。
可就在他们凝聚的内力即将化作实质性的攻击、招式递出的刹那,一直靠在洞壁上调息的路人突然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急色。他不顾自身内力耗竭后的虚弱,强撑着站起身,双手如离弦之箭般探出,死死拉住了马坤和石墨的胳膊。
他的指尖冰凉刺骨,带着经脉受损后的滞涩感,可那力道却异常沉稳,如铁钳般攥住两人的臂膀,任凭马坤和石墨体内内力翻腾,竟一时无法挣脱。随即,路人缓缓摇了摇头,眼底翻涌着几分深切的警示与审慎,眉峰紧紧蹙起,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无需多言,那眼神便清晰地示意着两人切勿莽撞行事。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下意识地顺着路人的目光望去——只见洞内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蛛网状的细密裂纹,那些裂纹如老人脸上的皱纹般纵横交错,深的地方足以塞进手指;顶部的岩石颜色暗沉,泛着潮湿的霉斑,多处都有明显的松动痕迹,几块碎石甚至还在微微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落。
显而易见,这座山洞常年经受地下水汽的侵蚀浸泡,岩体早已酥松脆弱,根本经不起剧烈冲击。众人心中瞬间咯噔一下,后背惊出一层冷汗:这一下若是贸然动用浑厚内力劈砸巨石,非但未必能精准命中洞外的蜮——毕竟那凶兽移动迅速,且巨石坠落有延时——反而极有可能引发整座山洞的连锁坍塌。
到那时,不仅洞口的巨石会轰然滚落,洞内各处松动的岩壁也会随之倾颓,无数乱石如暴雨般砸下,将狭窄的通道彻底堵死。众人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最终只会被活活埋在乱石之下,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比被蜮直接攻击还要凄惨百倍。
马坤和石墨也瞬间反应过来,脸上的悍然与急切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后怕,体内翻涌的内力连忙收敛,握着拳头的手也缓缓松开,感激地看了路人一眼——若非他及时阻拦,众人此刻怕是已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阳星和云内长老见状,眼神骤然一凝,瞬间便参透了路人的深意——那看似可行的阻敌之法,实则是引火烧身的死局。两人脸上的急切与焦灼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凝重,眉头拧成了深深的川字。
阳星深吸一口气,胸腔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带着后怕的粗气流过喉咙,泛起一阵干涩的痒意。他抬手抹了把额头沁出的冷汗,掌心触到一片冰凉黏腻,那是劫后余生的惊悸。目光投向洞内深处,那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漆黑,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张开了吞噬一切的巨口。唯有隐约的风声从黑暗深处传来,裹挟着潮湿的霉味、岩石的土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不知名的腥甜气息,让人莫名心悸,谁也说不清那片黑暗中藏着怎样的未知与凶险。
他缓缓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节相互挤压,发出“咔咔”的脆响,在寂静的洞内格外清晰。那份声响里,既有对现状的无奈,也有破釜沉舟的决绝。“走,我们继续往里面去!”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敲在磐石上的重锤,“先避开这孽障的锋芒,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也好等光天那边得手,或是我们能寻到更有利的地形、找到克制这凶兽的东西,再做长远打算!”
云内长老缓缓点了点头,花白的胡须随着动作轻轻颤动,眼神里满是沉稳。他抬手从怀中摸出一盏小巧的油纸灯,灯身是素雅的竹编,裹着一层薄薄的油纸。指尖一弹,一枚火星精准落在灯芯上,“噗”的一声,昏黄的光晕便在黑暗中撕开一道微弱的口子,虽不足以照亮整片前路,却也勉强驱散了眼前的浓黑,照亮了脚下崎岖不平的路径。
“洞内幽深,未必就是绝路。”他的语气平和而沉稳,带着一种久经世事的笃定,仿佛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或许深处另有出口,也未必没有能克制这蜮的天材地宝——万物相生相克,这凶兽如此凶戾,定然有其忌惮之物。”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的众人,语气愈发郑重:“大家都紧跟在我身后,切莫走散!留意脚下的路况,这地面被水汽浸得湿滑,还散落着不少碎石与尖锐的石笋,一不小心便会绊倒,甚至划伤腿脚!”
说罢,云内长老提着油纸灯,率先迈步朝着黑暗深处走去。昏黄的光线下,能清晰看到地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凹坑,坑洼里积着薄薄一层积水,倒映着摇曳的灯火;两侧的岩壁上凝结着密密麻麻的晶莹水珠,水珠越聚越大,顺着粗糙的岩石表面缓缓滑落,“嘀嗒、嘀嗒”的声响清脆悦耳,却在这死寂的洞内被无限放大,格外清晰。
众人不敢有片刻耽搁,纷纷起身跟上。石墨依旧扶着内力耗竭的路人,脚步放得极轻却沉稳;马坤殿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身后,以防蜮突然闯入;柳工则护着自己的药箱,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碎石。一行人脚步声轻而急促,在空旷的洞内交织成细碎的回响,朝着洞内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一步步艰难前行。
当即,大家不敢有半分迟疑,当即纷纷起身。石墨依旧半扶半架着路人,宽厚的手掌稳稳托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碎石;马坤与季五分守两侧,时不时伸手搀扶一把,以防有人失足滑倒。一行人沿着洞内的通道,朝着深处缓缓前行。
这洞口远比想象中更为宽敞,横向足可容纳三四头蜮并肩通行,顶部也高耸开阔,抬头望去,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岩体轮廓。洞壁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藤蔓,藤蔓上垂着细小的气根,还缠绕着些不知名的杂草,叶片上凝结着晶莹的水珠,一碰便簌簌滚落。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泥土的腥气与植物的腐味,吸进肺里凉凉的,带着几分黏腻感。
可越往洞穴深处走,周遭的景象便愈发萧瑟。起初洞壁上蔓延的暗绿色藤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截断般渐渐褪去,缠绕其间的杂草也愈发稀疏,从起初的遮遮掩掩,到零星点缀,最后彻底消失无踪。
行至百十米深的地方,洞壁已然光秃秃一片,只剩下青黑色的岩体裸露在外,泛着冷硬的光泽,透着一股亘古的沉寂。石壁上布满了细密如蛛网的纹路,那是岁月与水汽共同雕琢的痕迹,指尖抚上去,粗糙得如同砂纸摩擦,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瞬间蔓延开来,丝丝缕缕的寒气更是钻透衣料,渗入肌理,让人浑身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地面不再平坦,散落着不少棱角锋利的碎石,大多带着暗灰色的锈迹,显然是常年不见天日所致。众人的脚步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清晰,仿佛能穿透黑暗传到远方。偶尔有人不慎踢到几块拳头大小的圆石,石头便顺着倾斜的地面咕噜噜滚动,撞向洞壁后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回响,随后余音在洞穴中缓缓消散。
空气中的寒气也越来越浓重,起初只是拂面的微凉,此刻却如浸在刺骨的冰水中一般,凛冽得让人皮肤发紧。众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衣领拉紧些,却依旧挡不住那股寒意。不少人忍不住纷纷打了个寒颤,牙齿微微打颤,呼出的白色气息刚一出口,便化作淡淡的白雾,在眼前萦绕片刻,才渐渐融入周围的冷空气里。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吐纳都带着冰冷的触感,仿佛肺腑都被这寒气浸得通透。
“咦,你们听!”一直凝神留意周围动静的柳工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众人噤声,随即侧着耳朵,眉头微蹙,脸上满是疑惑,“这洞穴深处,怎么好像有呼呼的风声?还有……还有汩汩的流水声?”
他话音刚落,众人便齐齐停下脚步,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生怕粗重的气息掩盖了那细微的声响。洞穴内瞬间陷入死寂,只剩下彼此心脏的怦怦跳动声。
凝神细听片刻,果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呼”声从前方黑暗深处传来,起初微弱如丝,渐渐变得清晰可辨——那声音像是空气在狭窄的通道中快速挤压流动,带着几分尖锐的呼啸之意,刮过岩壁时还隐约透着回音,仿佛有无形的风在洞穴深处穿梭;除此之外,还夹杂着一丝“汩汩”的声响,低沉而持续,不疾不徐,如同地下泉水在岩层间缓缓涌动,又似某种液体在暗渠中静静流淌,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中,与风声交织在一起,格外诡异。
“是呀!真有声音!”季五连忙不迭地附和,语气里满是惊奇。他抬手揉了揉被洞内寒气浸得有些发涩的眼睛,眼尾泛红,指尖划过干涩的眼睫,随即目光投向通道前方,瞳孔微微放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诧异,“按常理说,洞穴深处远离外界,没有光源,本该越来越黑暗才对,可咱们走了这么久,非但没觉得更暗,前方反倒越来越亮堂了,这也太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