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约定的时间即将到时，白父看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冷面男子朝自己走过来。
他迎了两步，开口问道：“您就是乔同志吗？”
“我不是。”阿彦冷漠答道。
白父一愣，又听对方道：“先生临时有事没空赴约，让我来跟您说一声。”
“这样啊！”白父脸露失望。
“先生让我转问您一句话，一事不劳二主的道理，不知白先生是否知晓。”
说完，阿彦根本没看白父的反应，转身离开。
白父伸手想叫住他，却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稍一迟疑，阿彦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他低头琢磨起来：“一事不劳二主？是指什么事？”
突然，他神色一紧：“难道是......”
待他急匆匆赶回家，正好在门口撞见去国营饭店吃完早饭回来的医疗队。
白父掩下心思，试探问道：“华大夫，你们见到安若了吗？”
华大夫神色一黯，点了点头。
旁边的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见是见到了，可她藏着掖着，根本不告诉我们实情。”
“一点大公无私的奉献精神都没有！”
“看来得许以好处，才能换来她的技术。”
“年纪轻轻就这么会谋取私利，要是进了保健局，那还了得？”
“华主任，我还是反对吸纳她进入组织。”
“......”
白父听得嘴角抽搐：“你们有没有问过她想不想进保健局？”
“这还用问？”刚才说反对之言的一个大夫双眼一瞪，语气颇为轻蔑。
白父：“......你们还是问一句的好。”
短短几天接触下来，他感觉许安若根本没怎么将这些医疗队的人放在心上。
若是她真有志向加入保健局，早就围着华大夫转，以期得到举荐，根本不可能那般淡然行事。
华大夫听白父这么一说，回想起这几天许安若将他们视作陌生人的态度，不禁愣住。
耳边，有个同僚信誓旦旦道：“她不可能不想。”
另一人应和：“等她成了同事，定要好好教育一番，让她把那些臭毛病给改了。”
华大夫心累不已：“都少说两句，先去看看白老爷子。”
全国那么多医生，能进保监局的，谁身后会没有几分门路？
华大夫一心钻研医术，对人事往来的弯弯绕绕总是慢半拍。
办公室里明里暗里的较量，他浑然不觉。茶水间里的弦外之音，他也总是最后一个听懂。
鉴于他这种情况，上面没有给他安排领导职务。也就导致在同僚面前，少了威信。
其实在刚才吃饭时，他就已经郑重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慨，还让众人对许安若尊重些。
然而在场的诸位都比许安若大上一轮，即便她有几分才能，也并未打心底看重她，
他们所在的单位，最不少见的就是人才。
任你再怎么惊才绝艳，刚进单位，是龙就得盘着，是虎就得卧，一切都得按排资论辈来。
白父听到这里，脸上客气的笑容淡了许多：“诸位专家，还请先回客院歇息，待我父亲喝完药，再检查身体状况。”
此话一出，众人像被人扼住了咽喉似的，顿时没了声音。
白父问：“我这就让我儿子去华侨饭店取药。”
“不用去了。”华大夫深深一叹。
白父：“？？？”
他的内心瞬间紧张起来：“安若说了什么？”
“她罢工了！”一个最为愤慨的专家道。
白父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几人添油加醋地将事情缘由说完，他道了声“诸位请便，我这就去禀明家父”，就脚步匆匆地往里走。
彼时白老爷子的房间里，白皓明正在床前说着下乡的趣事，精神好转的白老爷子半躺在床，听得津津有味。
白皓明看见白父进屋，起身让开位置，并惊讶道：“爸，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白父朝他使了个一眼，让他不要多问。
父子俩的眼神交流，被白老爷子看在眼里，他没好气道：“有什么事需要瞒着我？”
白父迟疑一瞬，将乔莹莹最大的线索——乔衍之的身份道出。
一并道出的，还有他与乔衍之约见却临场出了意外之事。
即便他刻意没说阿彦转达的话，白老爷子还是从中听出了端倪，“是不是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
此话一出，白父大惊失色，再不敢有丝毫隐瞒，将医疗队与许安若的纠纷细细道来。
“糊涂！”白老爷子猛地一拍床沿，“你怎么能这么办事？”
“是我的错，可他们的上头派下来的，我......”白父有苦难言，抬手擦去额上的冷汗。
白皓明道：“就算他们身份地位高，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太过分了！”
白父心道：谁说不是呢？
可药检一事，他们打着为保父亲安全的旗号，令他无法直言回绝。
白家正值风雨飘摇之际，他肩负整个白家的重担，不想得罪有权有势的医疗队，以免有部分小肚鸡肠的专家推波助澜，加速自家家道中落。
白老爷子又岂会不了解自家处境，但他一辈子铁骨铮铮，做事有原则有底线。
绝不会为了保自家平安，就任由被派来为他服务的医疗队，去为难将他从生死线拉回来的许安若。
他挣扎起身：“我去打个电话。”
白父赶忙相扶：“爸，您现在还下不得床，还是好好躺着吧。要打什么电话，我替您打。”
白老爷子道：“你不行。”
跟上面特殊阶层对话，还得他自己来。
白皓明想到一个主意：“爷爷，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将电话线接进来！”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根黄铜色的电话线便如灵蛇般蜿蜒穿过雕花门廊，最终盘踞在白老爷子床头的红木矮柜上。
那台老式拨号电话机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转盘被枯瘦的手指拨动。
一串电信号经过重重转接，最终抵达京都那座戒备森严的红色办公楼。
电话那头的嗓音不怒自威，短短三言两语便让医疗队的命运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