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整座城市陷入沉睡，公安局三楼最东侧的办公室仍亮着一盏孤灯。
叶正宏站在办公桌前，正在着手整理许安若的资料。
那些调查记录、案件记录、问询笔录等等，正被他一张一张地封存，仿佛要将一个人的存在彻底锁进黑暗里。
庄兴邦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缠着绷带，烫伤的皮肤仍在隐隐作痛。
他没有动手，只是盯着茶几上的一份文件，一动不动。
那是一张最高行政机关的红头密令，纸张崭新，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文件上只有寥寥数行字，却足以颠覆一切：
许安若，国家级顶尖科研人才，列入特级保护名单。
即日起，其个人行踪、社会关系及过往涉案记录一律封存，与档案一起移交中央。
庄兴邦内心的滋味，别提有多复杂了。
几个小时前，许安若还是他意欲追捕的头号危险人物，而现在，她的名字却成了不可探究的禁忌。
这份文件躺在桌上，像一把利刃，无声切断所有追查的可能。
庄兴邦沉闷的声音在打破一室寂静：“你早就知道了？”
叶正宏的手指在档案袋封口处微微一顿，昏黄的灯光在眉骨投下深深的阴影：“我所知道的，估计还没有你多。”
最后一页资料被塞进密封袋，庄兴邦突然从身上掏出一张老式磁带，放至桌面上。
暗灰色的磁带壳上贴着一张标签，上面潦草地写着日期和时间，正是今日配电房爆炸之前。
“谢谢。”叶正宏拿起磁带端详了几眼，随即打开密封袋就要往里装。
庄兴邦猛地身子前倾：“等等！你不听一下？”
“既然是保密资料，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保障。”叶正宏装好磁带，将文件袋密封上蜡。
这时，敲门声传来。
叶正宏扬声道：“请进！”
一个男人开门进来，深灰色的中山装笔挺如刀。
他的目光朝桌上的文件袋扫去一眼，问道：“叶队，整理完了吗？”
叶正宏道：“好了，就这些了。”
男人点点头，又道：“首长高度重视这边的情况，还请叶队派个人随我一同回京汇报工作。”
叶正宏听闻此言，立即看向庄兴邦。
庄兴邦站直身子，主动请缨：“我去。”
“也好。”叶正宏正合此意。
红头密令的下达，代表着许安若无论做过什么出格的事，都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他虽不清楚许安若究竟握有何等才能，竟换得这张分量惊人的护身符，却知道她一身傲骨难折，所思所想皆非常人所能揣度。
庄兴邦是整个特别行动组中最了解许安若的人，由他向领导汇报工作，能让领导更精准地评估她的价值和力量，从而将她引导至国家所需要的领域。
叶正宏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许安若的能量，绝非只在医疗领域。
夜空中升起一架军用飞机，红蓝相间的航灯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很快化作天边一粒微弱的光点，消失不见。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天际，淡金色的光芒从云层裂隙间倾泻而下，为京都这座古老的城市镀上一层薄如蝉翼的光晕。
西山军区大院，一夜未眠的陆宇川站在窗前，看着晨光一寸寸蚕食着夜的领地。
就在昨天傍晚，他与大伯一家共进晚餐时，接到一通来自沪城的电话。
“喂，是我。”他的声音还带着方才谈笑时的余温，却在听清电话内容的瞬间骤然冷却，握着话筒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恰在此时，院门外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陆团长，稻种初检报告出来了，首长要见您。”来人站在门廊的阴影里，肩章上的星徽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瀛海办公室的灯光比别处更加明亮，窗台的海棠盆栽生机勃勃。
首长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手里捏着的正是那份稻种分析报告。
“宇川，你看看。”他嘴角噙着儒雅笑意，将报告单递给陆宇川。
陆宇川接过报告单，目光迅速掠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最终定格在加粗的结论栏。
检测表明，这份稻种在品质、产量、抗性等方面的卓越性远超国内现有稻种，甚至放在国际上，也是举世无双。
尽管早已知晓答案，此刻胸腔里仍像有群鸟振翅欲飞，“若若......她真的做到了！”
首长缓缓颔首，脸上浮现出向往的神情，似乎看到金灿灿的稻浪：“按照预测，最多三年，我们的百姓就能真正吃上一碗不用掺杂粗粮的饱饭了。”
陆宇川望着老人眼中跳动的光，笑意里藏着几分酸涩与坚定。
首长收回展望：“安若同志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我想邀请她到中央农科院工作，给与最高规格待遇。”
陆宇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斟酌着词句：“安若她......性情散漫，不喜约束。”
见首长皱眉，他连忙补充：“不过我们之前约定，她愿意挂名至南区秘密研究院，用化名凌光做研发项目。”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首长沉声强调：“她的安全不容有失。”
陆宇川回应道：“是，我已安排一名退役侦察兵暗中保护。”
那通来自沪城的电话，正是他听闻许安若出事后，紧急安排的昔日部下周正平打来的。
首长不清楚许安若的武力值，目光灼灼：“这还不够。就按‘国宝级科研人员’规格，给她配两名专职警卫。
必要时，公安部的刑侦专家、国安部的反间谍小组协同防护。”
陆宇川正要开口，他又从抽屉里抽出份泛黄的《特殊人才安保条例》，指着其中用红笔圈住的条款。
“自从前些年核研所专家遇袭事件后，中央就定了规矩，顶尖科研人员，安保等级等同于少将。
你去警卫局挑人吧，要那种既能扛枪警戒，又能近身格斗的战士。”
“是！”陆宇川双脚并立，郑重地敬了一礼。
随后，他又将沪城华侨饭店发生爆炸之事告诉首长，面露忧色：“事故起因还不得知，华侨饭店有诸多外国访华人员，有可能会引来有心人的注意。”
首长一听，立即叫秘书给叶正宏去电，并将早已准备好的密令装入牛皮纸袋。
火漆印章重重压下，连夜送往沪城。
陆宇川离开瀛海办公室后，只身前往中央警卫局，仔细挑选最适合许安若的人手。
他亲自上阵切磋，以防日后发生险情时，警卫员拖许安若的后腿。
等敲定人选回到叶家，已经是凌晨三点。
陆宇川睁眼到天亮，焦灼地等待沪城的消息。
而比这更先一步到来的，是首长的又一次紧急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