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苍穹。
山谷中群鸟惊飞。
刘义推门进来，他见到屋中情形先是一愣，随即道：“殿下，是军中的哨箭。”
凤泽点头，“看来已经收拾干净了。”
刘义不解，“是我们的人？”
自从凤泽出现，这个房间外面就没有旁人经过，虽然猜到凤泽一定有所布置，但没想到动作会这么快。
刘义崇敬之情更甚，“那我们现在就出去？王妃她没事吧？”
凤泽抱着顾青起身，路过地上躺着的花百叶，他脚下一顿，“把这家伙一起带走。”
说完，他率先走出门去。
山谷里，一个方圆近百丈的大型祭坛上堆着数不清的药材与铁器。
几队青衣软甲的士兵正忙着将它们装上推车。
一名青袍小将站在一旁，一边拿着纸笔记录车上的药材，一边口里念念有词。
“当归、三七、蒲黄……丹参、大蓟……这是什么？”他用笔杆挠了挠后脖颈，“你们等等，我去找人问问。”
有人站到他身旁，幽幽接了句，“血竭。”
小将转身，见了来人笑着咧出一口白牙，“花南天，你来得正好，快来帮忙。”
他将纸笔塞给对方，“我去铁器那边看看。”
“于落！”花南天叫住他，“我不是来帮忙的，殿下呢？”
于落摆摆手，笑呵呵地跑开，“小叔叔有正事要忙，等你点完这些药材他就该回来了。”
花南天沉默地捏着纸笔，正考虑要不要扔掉，有个推车的士兵走过来，“这位……大夫，麻烦你看下这些是什么药。”
花南天抬起黑沉沉的眸子，士兵在沙场上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也没在意他的冷淡，又道了句，“我看着像独活，但于校尉让我们拿不准的不许乱写，怕出错。”
花南天看了眼车上打开的袋子，“是羌活。”
他伸手抓起一把给士兵闻，“羌活的气味比独活更重，手感更硬。”
士兵感激道：“那就请大夫替我记一下，这袋有一百五十斤。”
于落哼着小曲儿，走到堆满铁器的地方，东摸摸西看看，随手抓起一把长矛，在手里掂了掂，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扔过去。
长矛“嚓”地一声刺穿树干，透出半截尖刃。
于落舔舔嘴唇，背着双手走上前，围着那棵树转了一圈。
“还不错。”他自言自语，握住长矛的木杆，用力一抖，就将长矛抽了出来。
他拎着长矛离开祭坛，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行了约半里地，眼前出现几座帐篷。
他走到东侧一座帐篷前，正要掀起帘子，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出去。”
于落顿住脚步，依依不舍放下门帘。
“我是来看小婶婶的。” 他大声道出来意。
里面没人理他。
于落抱着长矛，侧耳听了听，“那我待会儿再来？”
里面的人依旧没有说话。
于落撇撇嘴，叹了口气，一步三晃地离开。
过了一会儿，凤泽拿着一块布巾从帐篷里面出来。
他刚一现身，一道寒光突然直刺面门。
凤泽微一拧身，手中的布巾如蛇一般缠上面前的锋刃。
对面的于落只觉一股大力从长矛另一端传来，震得他掌心欲裂。
他双手握住长矛，用力往前一抡，想用矛尖绞断布巾。
凤泽侧身让过，手中的布巾仍然紧紧缠住长矛前端，与他僵持不下。
身后的门帘无风自动，顾青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
她刚醒，正诧异为何换了一个地方，一出帐篷就见凤泽与人对峙不让。
长矛的寒光直逼她眼底，犹如索命的幽魂。
顾青来不及细想，冲上去一脚踢出。
凤泽与于落两人都愣了下。
凤泽一把捞住顾青的腰身，将她揽了回去。
他另一只手抓着布巾一压一送，将于落手中的长矛绞落。
顾青一脚还未踹实，就觉身体凌空，被凤泽带着转了半圈，这才双脚落地，踩稳实处。
凤泽双手扶住她的腰，面色沉冷，“你上去做什么？”
顾青也觉得自己犯了傻。
“我大概没睡醒。”她冷静道。
她醒来的时候的确有些头脑昏沉，也不知凤泽对她做了什么，竟让她在房间里晕了过去。
凤泽不想提之前的事，只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你在发热。”
他刚才出来就是想找水弄湿布巾给她散热，却被于落偷袭。
顾青恍然，“我又发热了？”
昨晚待的房间又阴又潮，她嫌床上的被褥不干净，就在桌边坐了一晚，想来是受了风寒。
凤泽把她带回帐篷，帐篷里铺着厚实的毡布，一张矮床架在帐篷一角，床上堆着干净的锦被，床头还放着一个软绵绵的锦枕。
“两个时辰以后我们就要出发，地方简陋，你先将就一下。”凤泽让顾青在床沿坐下。
顾青朝门口看了眼，问：“他是谁？”
看凤泽眼下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与外面那人应当不是敌人。
于落从门帘的缝隙里挤进一颗脑袋，咧嘴一笑，“小婶婶，我是于落。”
小、婶、婶？
顾青眨了两下眼，怀疑自己没听清。
却见凤泽扬了扬唇角，“嗯。”
嗯？
顾青挑起眉梢，看一眼凤泽，再看一眼于落。
于落是个半大少年，剑眉星目，英气十足，脸上的皮肤晒成小麦色，衬得一口牙齿格外雪白。
他看出顾青的疑惑，对顾青道：“你是我小叔叔的妻子，自然就是我的小婶婶。”
顾青默默转头，盯着凤泽，“我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秘密？”
天底下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可以称凤泽一声皇叔，而这个于落叫凤泽“小叔叔”，虽然没有“皇叔”那么尊贵，但口气中的亲昵却显而易闻。
凤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还有很多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顾青说。
“可是我想让你知道。”凤泽俯下身，两手抵在床沿。
顾青慌张地朝门口望了眼，只见于落不知何时已缩回头去。
狭小的帐篷中只有她与凤泽两人，凤泽温热的鼻息轻轻拂过她的面颊。
顾青往后仰了仰，“就算你把秘密告诉我，我也是要跟你和离的。”
“我知道。”凤泽看着那双温润明亮的眼睛，想起她刚才冲出帐篷的样子。
她的头发有些蓬松，一缕发丝垂在耳边，有些可爱，又有些可怜。
凤泽低下头，吻上她的眉心。
顾青骤然怔住。
她不由自主闭上眼睛。
恍惚间，有人在她耳边说，“顾青，我心悦你。”